第二十九章前尘往事（六）
天衣愣了愣，无意识的看着哭的毫无形象的人，她拥有她的容貌，她的声音，包括她幼时的天真单纯，代替她在这朔月，十年，即使一只赝品也变成了真品的时间里，她将恨意都发诸在她的身上，今日一见，才发现，这个人，亦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孩罢了。
天衣捻了一片爱心形花瓣捏成暧昧的弧度，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姐姐才是天衣，我不是，不是……”她拼命的摇了摇头，搽掉眼泪站起来，看了看天边的太阳，恋恋不舍的将天衣送到门口。
“天衣姐姐，凯之哥哥就要来了，你快走，快走，不要让他发现了！”她一手推着天衣的身子，一手又去拉门。
“凯之哥哥是？”天衣马上想起抛香楼中的唐包子……
“凯之哥哥就是凯之哥哥啦！”
这时，远远的传来悦耳的风铃声，女孩记得，那是凯之哥哥偶尔会挂在身上的银色风铃，凯之哥哥来了！
天衣看了眼那和她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的人，从背后伸出一只勾魂夺魄的玉手掐住她的脖子，如狐狸的尾巴又如冰冷的蛇紧紧的勒着，毫无挣扎间，一条鲜活的生命没了，天衣将她拖进花丛里，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瓶，将瓶中粉末撒在那红色上，顿时，冒出滋滋的声音，一股恶臭传来，那繁华如故的人刹那间变成一滩黄水，闻着便有种反胃的冲动，但下一刻，又被风吹散到远方。
铃声渐渐近了，天衣坐在白色的花丛里，长裙迤地，广袖翻飞之间，华美无边，蓝色的蝴蝶不知道是不是抽筋了，纷纷向她飞去。
远远望去，那花丛中，如神妃仙子临世。
这是唐凯之推开门看见这种画面的第一个感想。
听见开门声，天衣回过头看向那门口的人，一身紫色长袍上绣满繁复的花纹，头戴羽冠，腰上佩着一块碧玉，手拿折扇，脸上写满稚气未脱。天衣大大的眼睛里写满高兴——掩下那疑惑，真的是这个包子脸？
“凯之哥哥，你来了！”天衣跳起来，惊起一身尘埃，张开双手想要抱住他。
“衣儿，刚才可有人来过？”唐凯之回抱着天衣，姿态自然，面带微笑，恍若一个未长大的得到糖果的小孩。
“嗯嗯，是个漂亮姐姐哦！”天衣眯着眼，似是在回忆那“漂亮姐姐”的音容笑貌，脸上带着一种名叫幸福的微笑。
“那为什么衣儿不留住漂亮姐姐呢？”唐凯之刮了刮女孩的鼻子，将她抱起。
角落里有一只秋千，缠着五颜六色的鲜花，本来孤独的晃悠着，似乎已经这样晃悠了好多年，突然间多了两个如玉璧般的年轻人，顿时光彩照人，天光可鉴起来。
“我摸不到漂亮姐姐。”女孩委屈的撅着小嘴，眼眶里盈满泪水，仿佛是世界上最纯洁的泉眼中的一汪等待了千年才涌出的清泉，冒着新鲜的雾气，清新如许。
“她像明月岛上早晨升起的蜃景一般，明明就在我的面前，冲我笑，冲我招手，问我安好，可是，我就是抓不住，我跑过去，想要张开双手抱住她，但我却无力的感觉到，离她越来越远……”
“衣儿不哭，那漂亮姐姐长什么样啊？”唐凯之轻轻抚着她微耸的肩，捻一片雪白的花瓣，她是寂寞的，独自一人在这里十年，守着他的罪，记得那年，同样是她，代替着那他此生最爱的人，替他守这么一座无心的空城。
“她啊……她与我长得可像了，不过，她的头发是黑色的，如那黑夜一般……”女孩不着声色的拉开两人过近的距离，垂着眉睫暗暗观察他的神色。
“是……吗？”唐凯之看向远方，眼神复杂，紧紧抓住秋千，手一松，无数繁花如雪飘落，化作落红，只待来年开春，在登枝头。
“嗯嗯，不过她好好看哦……凯之哥哥，她是我姐姐吗？我好喜欢她哦……”
单纯而又清媚的声音在空气里荡漾，她站在那风中，衣带当风，阳光下流光溢彩，身后一片花丛，宛若白骨，红颜。
唐凯之眯着眼，很奇怪这种感觉会在她身上出现，他记得只有一个人才有这种气场——风月公子天仪。
“衣儿，把手伸出来。”唐凯之虽是让女孩伸手，其实自己已经伸手抓住女孩的手翻开。
如玉般的食指与中指之上，一朵诱人红色悄然绽放，无声无息间，勾人魂魄深处的欲望。
“天仪公子，我妹妹呢！”唐凯之看着那天真的脸，心下一阵阴翳，深吸了口气，才有看眼前的人的勇气。
“呵呵，你很疼她啊。”天衣靠在秋千上，华美的衣衫垂下一片光泽。
“哼，这不用你说！”唐凯之一拂衣袖，转过身背对那个他认为“男扮女装”的人，心里却又惊又疑又怕，惊的是此本该葬身鱼肚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疑的是他怎么还好好的活着，怕的是那单纯的妹妹如何了……
“我很好奇，对于你而言，是朔月重要，还是天衣重要。”天衣掩唇一笑，眉眼间勾勒着冷漠与妖娆，缓缓荡着身下的秋千，优雅的翘起长裙下的美腿，刹时，繁华如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