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前尘往事（七）
唐凯之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垂下眉睫坐在地上。
“她是我今生最爱，亦是我此生必痛！”他坐在那里，摸着身旁雪白而无辜的花儿，陷入不可自拔的回忆的深渊……
十六年前的唐凯之，是京都街上的一个不起眼的乞丐，每天讨得数个铜板买馒头就是他最大的愿望，若是有个破庙容身便是过节。每天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那时他九岁，早已学会坑蒙拐骗。
直到有一天，他手里拿着一块普通的石头，站在一座天女庙前，遇见一位一身黑衣的女人，眉目如画，肤若凝脂，一身邪气万千，气定神闲的从他身边走过。
“这位漂亮姐姐，这是我从天女座前得到的石子，它跟随了天女娘娘那么久，肯定得了灵性，我送给姐姐，愿它保佑姐姐找个如意郎君……”唐凯之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双邪气的眼看的呆了，他发誓，那是他有生之年看过的最好看的眸子。
那女人扯起一个邪气的笑，让他的四肢无知觉的抖了起来。
“孩子他爹，这里有个很有趣的孩子哦！”她笑嘻嘻的往身后挥挥手，唐凯之面目一涩，只见她身后站着一袭布衣，虽是一个人站着，却自有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气！
那人轻轻一笑，宠溺的扶着那黑衣女人，连眼角都写满幸福的味道。
“你啊，不论什么事在你眼中都是好笑的！”他扶着她，“也不小心脚下的台阶，自己又看不见，万一摔着我的宝贝怎么办？”
“哪有！”
“好好，没有没有……”
两人无意识的温馨对话让唐凯之没由来的鼻子一酸，莫名想哭，也许当他的父母拥有他时，亦是如此激动以及期待吧！
许久，他回过神来，对上的就是一双邪而无神的眼。
“咯咯，你可愿意跟着我？”那女子的黑衣仿佛能将他包容进去，不露半点痕迹。
唐凯之不由自主的点点头，日后，他才知道，这对男女，是武林中最令人羡慕的一对，亦是全世界最最尊贵的一对——那种超越了皇权的尊贵……
几个月后，他坐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屋中，有了食物，有了金钱，有了仆人，有了父母，有了妹妹，心里便是如化了的蜜一般的甜！
从九岁遇见那女人之后到十五岁那女人的死亡之前，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她临死前，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空洞洞的眼神一直望着门口，希望她的夫君，能够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看她最后一眼——那时候外界正在攻打这武林中的武学圣地，而身为朔月阁主的他，难以脱身！
当她最后不瞑目的死去时，他的眼里溢满泪水，兀自抱着年幼无知的妹妹，一直在地上坐着，坐了许久，久到天地都化成了灰。终于，他是冷静了下来，只是这样的冷静，却是让那他最爱的妹妹缩在角落。
“衣儿，我们把父亲杀了好不好，这样母亲在地下就不会觉得孤独了，就不会坐在门口一直等一直等了！”他伸手合上那双世上最美的眼，一起身，惊起尘埃落。
抱起被吓得哭了的天衣，转身走出那有些尘埃的冰冷宫殿，留下一片死寂。
他知道皇帝要拿下朔月，于是他开口将天行的行踪泄露给——那同样一身黑衣，不过黑纱蒙面的人。
他的要求不多，只要天行死！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天，他带走了她，他的衣儿，当他满世界的找，最后看见那一身布衣的人将她推下悬崖时，他没有哭，眼中流出两行血色，那是海啊，落下去又有几个人能够生还。
他趴在那被鲜血染红的崖上，天地无语，是他的幸福与希望化作红色，从此，再无生机……他呆呆的看着那悬崖上开的，因为染了血色而愈发妩媚的小花，突然想起，在明月岛上的朔月阁中，有一大片的曼珠沙华，红如血，那是衣儿的最爱。
没有了天衣，他同样也没有脸再回去朔月，无神的晃荡在街头，不知晃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几分钟，雨水飘在他身上，他看见一个望着糖葫芦流口水的女孩，那是一个和他同样身世的孩子，这样的天气里，站在雨里一眼不眨的望着那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这让他想起了那个红衣女孩，在那白色中苍茫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