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逼仄的空间，是王大兰的员工宿舍。不足十五平米，却有六个女生挤在这儿梳洗睡觉。尽管每个人都爱干净，宿舍里还是飘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王大兰曾在妹妹的一本语文里读到一篇课文，叫《包身工》，她很喜欢。再次想起里面的内容，她仰头说：“原来，我已经活在最底层了。”
她真想带自己的父母来看看自己工作生活的环境，然后在他们震惊的时候，抓着他们肩膀说：“看到了吗？我在城里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所以，无论如何，小娟必须上完大学，不能让她像我一样窝囊。”
王大兰在里面洗衣服，哗哗的水声掩盖了她的叹息声。在此之前，她已经洗了一天的碗，回到宿舍又心血来潮地拖地，最后收了舍友的脏衣服仔细地搓洗。
她并不是不知道累，她只是想让自己忙起来。
门外，是站了好久的王小娟。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姐姐的电话，便匆忙赶来了。到了门口，又不敢进去。刚想敲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紧张地靠在墙上。
“是小娟啊。”去外边汇款的吴双双正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一抬头就遇见了同事的妹妹，热情地打招呼。
“双双姐，我来找我姐姐，你从哪儿回来？”
“银行。”简单的回答，和她个性一样，简单直爽，和王大兰的委婉迂回天差地别。
进门，吴双双喊：“大兰，你妹妹来了。”
阳台里传出哗哗的水声。
王小娟尴尬地坐到床上。姐姐是不是没回来啊。一定是她太忙了，所以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
她接过吴双双递过来的水，掩饰什么似得用喝水来转移注意力。八厘米高的玻璃水杯，她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吴双双朝她伸出手，她才回过神，把杯子还回去：“双双姐，我喝饱了。”
吴双双双手叉腰，一副质问的架势。她默默的走到阳台，把王大兰拎出来，“你怎么做人姐姐的。妹妹来了。”
王大兰红了脸，不停地挫折沾满泡沫的手，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赶紧倒水，“小娟啊，不好意思，不知道你来了。”
王小娟摇摇头，伸手推开水杯：“我喝过了。”
“是啊，好几杯呢。”吴双双带着怒意插话，让王大兰更加尴尬。
她在想，自己的妹妹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歇斯底里地质问自己为什么忘了亲妹妹的生日？可是，如果她真的问了，局面又会怎样？
更尴尬。
半个小时后，事情的走向也基本定下来了。王小娟始终没提生日的事，她拎起包想告辞了。
王大兰也没阻止，只是提醒她路上小心。
这下，事情发展的走向是尘埃落定了，她捂着胸口长长地舒了口气。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于是摸出直板老人机给王小娟发了条短信：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回的很快：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其实，是因为舍友约我去吃自助火锅，我不想浪费钱，所以找借口说和姐姐约好见面。
“我很聪明吧！”
她又补上一句，王大兰不知道，她出来的时候一直捏着手机，等着姐姐打电话告诉她，快回来，恶作剧结束了，生日惊喜等着你。
身体里紧绷着那根弦断了，收到回复的王大兰一头栽倒在床上。
那边，王小娟停住脚步，盯着手机屏幕，一秒，两秒......
逐渐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让她心生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