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将麻子一路送到最近的公交站。
公交车走过了三趟，麻子依旧没踏上去。
顾临也没催他。
就这样陪着他靠着公交路牌，盯着上上下下，形形色色的人。
没有人会注意他俩，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西坪坝的小混混。没有那些刻意的，恶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顾临还是觉得挺舒服的。
“顾临，谢谢你。”
顾临没说话。
麻子朝他扯了扯嘴角，顾临敢发誓，那是他在麻子脸上见到过的最释然的一次笑容：“我走了。”
顾临终于应了一声。
麻子的眼里闪着光，这会儿就是没有阳光，顾临也能瞧见。
还带着水。
“顾临，你也一定要离开。”
“行了麻子，”顾临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肩上：“下一趟就上去吧。”
下一趟。
顾临扔下这句话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公交车就在他俩跟前停下了。
“顾临，我……”
“走。”
顾临没看他，指了指公交。
顾临不想跟他矫情，麻子是知道的。只是麻子多少还是会有些舍不得，愣是在顾临说完那句‘走’之后也没动静。最后还是顾临朝他吼了一嗓子，他才战战兢兢地转过头，踏上了车。
“麻子，”顾临喊了他一声，麻子没回头，可顾临嘶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麻子，答应我，别哭，也别回头。”
顾临明显感觉到麻子的身形晃了晃。
他不知道麻子有没有在哭，但至少直到车从他眼前晃过，跟溜烟儿似的什么都没有了，也没见麻子回头看他一眼。
这就对了，永远别回头。
西坪坝这个地方，不值得你回头。
顾临在原地站了很久，上上下下的人也很多。每个人看上去都挺忙碌，活脱脱衬出了顾临的无所事事。
天快接近晌午，顾临才慢慢地往西坪坝腿着走。
在西坪坝入口处的小卖部买了一包烟，学着林嘉的样子抽了两口后，顾临不得不承认自己这辈子跟烟这玩意儿可能是无缘了。
烟上嗓子呛了他满嘴不说，还让他咳出了眼泪。
麻子走了。
顾临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有怎样的情绪才是对的。
想着自己很快也能从林嘉身边逃走，换得一个自由？
可是他和麻子终究是不一样的，麻子知道自己有亲人，可以去找。
哪怕找不着，至少还能有那么一个一直找下去的念头。
可他……
他没亲人。
顾临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人挺犯贱的。
跟个圣母似的把麻子送走了，可送走了之后，自己又在感慨。
去他大爷的。
心烦意乱间，顾临索性把烟头随手一扔，甚至把剩下的一整盒烟都扔进垃圾桶，拍拍手便往林嘉那院子走去。
林嘉已经在屋里了。
顾临心里早就有数，哪怕林嘉今天不回来，明天也总得回来。麻子走了这事，他不打算瞒着林嘉，实则也瞒不住。
不知道是抽了两口烟有些上头，还是没从‘把麻子送走了’的小骄傲中回过神来，这会儿看见林嘉，顾临一点怕的感觉都没有。
……他甚至还贱兮兮，大摇大摆地走到屋里，站在林嘉跟前喊了他一声：“林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