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行行好，我是第一次，放了我这一回吧……”
顾临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能面不改色在自己面前说着这么不要脸的话的‘大哥’了。
可能是他不要脸，也可能是反正说这话的人不是他。反正他这会儿重复的话没伤到他自己的自尊。可顾临听了，立马就从脖子红到了脸上，咬着牙瞪着他。
沈儒新原本只打算开个玩笑来着，当然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行了，我好歹救了你一回，别这样瞪着我。要是我刚才说的哪句话伤到你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如果说顾临原本的怒气值只有百分之六十，那随着沈儒新这些话立马就飙升到了百分之八十。
“你好好养着吧，你得住几天院，等好了再走也不迟。”
住院？
住你丫呢。
顾临在心里将这一系列的话整成心理活动，轱辘一阵后，终于能让自己正常开口说话了：“不用，我现在就要出院。”
“现在？”
沈儒新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扯了扯嘴角：“不是，你现在挂着胳膊悬着腿的，你出院能干嘛呢？难不成报复社会去啊。”
“用不着你管，”顾临瞪着他，不想再跟他废话，麻溜儿地把悬着自己腿的架子给挪了挪，脚沾地的一瞬间还有些站不稳，可是他也没法扶着，毕竟他还是一个胳膊也跟着废了的伤残人士。但饶是这样，也堵不上他那念念叨叨的嘴：“我住院？天爷估计都得感动哭。没爸没妈，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一黑户，上哪儿找人给我垫医药费去。”
原本看他身残志坚的模样，沈儒新还想去扶他一把的。奈何这人嘴里的念念有词并没有压低声量，一个字一个字地都被沈儒新听了去。
“你不是说你妈脑瘫吗？”
沈儒新的脸色终于从‘还算不错’到‘满脸黑线’，期间不带一点过渡，完美切换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顾临原本脚不能站手不能扶的，就已经够艰难了。听了沈儒新这话，他慢慢从‘我要出院’这个念头切换到了‘我昨天胡说八道了些什么’，登时还有些迷茫地看着沈儒新：“……我刚才说错了，我那啥。”
顾临的语速忽然加快，饶是沈儒新是个傻子都能反应过来这小兄弟前言不搭后语的怎么着也是骗了他，至于是一回还是两回，沈儒新就自问不知了：“哦，你是说你没爸没妈错了，还是说你妈脑瘫错了？”
顾临：“……”
“可以啊小兄弟，”沈儒新朝他笑了笑，一巴掌拍在了顾临的肩膀上：“你这满嘴胡话的骗了多少人了？”
顾临：“……”
沈儒新打在顾临肩膀上的那一巴掌不算重，至少还在顾临可承受范围之内。
“西坪坝的小混混，”沈儒新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说话就是一套一套啊。”
顾临的身形随着这句话轻微地晃了晃，手握成拳。
“行，昨天那事儿我也算目击证人了，现在让警察过来把你带走，应该也为时不晚吧。”
随着沈儒新的话，顾临的脑袋‘嗡’的一声就跟炸了似的，立马抬头看着他：“大哥，大哥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
“大哥？”
沈儒新盯着他，恰到好处地勾起一抹坏笑：“谁是你大哥？”
“你，”顾临眼神似是飘过了什么，可能是连带着些挣扎的，但挣扎过后大概是选择了认怂：“你是我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
沈儒新轻轻道。
然后他看着顾临的眼神从挣扎带着点光，到最后似是有些绝望。
忍了半响，沈儒新挑了挑眉：“观音菩萨。”
顾临：“啊？”
“昨天你说的，观音菩萨。”
沈儒新挑了挑眉，心情颇好地看着他，顾临从恍惚到清醒，总算搞明白了这人根本没打算叫什么警察，压根儿就是想捉弄自己一把算了。
“你！你别太过分了。”
顾临眯了眯眼，沈儒新也很清晰地在他的眼里语气中体会到了杀气。但偏偏这家伙不知怎么整的，好像一点都不怕他似的：“你骗了我一回，还不能让我玩回去？”
顾临：“……”
“告诉我，你叫什么？”
“顾临。”
顾临几乎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反正一个西坪坝的小混混，让人知道叫什么也没关系。横竖阴沟里出来的，没人会在意，听的人一转头也能抛到脑后。
这话是林嘉当初跟他和麻子说的，顾临原本没放心上。所以林嘉说的时候，他脸上堆着笑，心里在吐槽。想着有谁有事没事打听你叫什么，除非赶哪天被警察逮了去。可没想到，今天竟然还真撞上了。
顾临来不及感慨自己多倒霉，就听到沈儒新冷哼了一声：“哦，你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的人，你随意胡扯我也不知道啊。”
靠。
顾临瞪着他。
“我随你，你要走就走。”
沈儒新忽然又不坚持了，看了看顾临且伤且断的腿，朝他摆了摆手：“没给你办住院手续，你可以走了。”
顾临真想一拳打死他。
但顾临终究是剜了他一眼之后什么都没说，沈儒新也没奢望这人能为了他不辞辛苦扛他来医院能换来一声谢，目送着他走掉之后，自己在病房里待了一阵。
顾临一瘸一拐跟个伤残患者似的从病房里走出来，自然是觉得自己要自由了。可一想到要回去林嘉身边，他一阵烦躁过后，猛然想起了还有个麻子等着他带钱回去救命。
钱。
……他现在别说钱了，经过昨天那一出，他现在就是连根毛都拿不出手。
自尊让他洒脱走人，但一想到麻子，义气就必须拖着他不让他洒脱。顾临在原地站了足足有十分钟，才有了那个‘恶心也给吞了’的勇气，转头又往病房去。
可他没走几步，刚才把他的自尊踩在脚底下，恨不得再踩上几脚的人，便从病房缓步走了出来。
可能是对方太从容，又可能是自己心里藏着事，顾临看傻了，原本要迈出的脚步愣是半响都没动。
“你没走？”
沈儒新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身残志坚，非要离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