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你怎么会认识我呢？”白鸦蹲了下来，捏着灵灵的脸。
“我的梦里出现过你，有人和我说，审判者要降临水云天，然后，我从光晕里看到了你。”灵灵看上去并不像说谎的样子，颜神真挚，反而叫白鸦摸不着头脑了。
“灵灵能预判。”燕颜解释道，“灵灵的能力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她能看到很多未知的事。”
“既然如此，”白鸦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抓住了灵灵的袖子，“你能不能看看穆恒在哪。”
离他们不远的陆青俞突然皱起了眉，原先受伤的双眼往下淌血，情绪波动很大，似乎在梦里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事。
“陆家灭门案，我们是查到一半就没有继续了对吗？”白鸦知道，白鸳原先是天眼那边的人，应该是比自己清楚其中的过程。
“的确是，不过当时也有更重要的案子，所以我们折衷考虑，选择暂时放一放陆家。”
随后这一放就是放了许多年。
“这件事有没有牵扯到什么人？”白鸦担心会有别的力量干扰，索性问个明明白白，“例如天上上神，或者是大妖之类的。”
白鸳摇头，该收押的收押了，至于放妖兽的人，昆仑不能给予惩戒，而人间法规也没有针对这一条的，所以那人估摸着还在人间。
“他在走入迷雾前提过一个人，”燕颜即便是被嘈杂的鬼啸声干扰着，也能准确无误地听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是松姨。”
“人界不在我们的范围，只能等他醒来再问个清楚明白了，你也不要太担心，再过几个时辰，他要是能从梦魇中出来，那就是没事了。”白鸦皱着眉看了看那双眼睛，“只是瘴气伤了眼，这好看的眼睛多半是没法恢复了。”
午后的阳光晒着翠拢庵，白鸳恢复本体，躲在白鸦的肩上晒太阳，带着清新水润气息的风轻轻撩拨着白鸦的头发，轻轻扫到白鸳脸上。
“之前有人交代我，把这个给你。”灵灵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白鸦身后，将一道灰绿色的羽毛放至白鸦掌心。
“傀儡咒？是谁要你交给我的？”
“那人说，你以后若是要去找他，最好带着这个东西。”灵灵并没有说出那人是谁。
白鸦瞬间明白了，穆恒在水云天就知道自己可能回不到凤栖山，那时他便存了要白鸦来找他的心思，只是这路途太艰难，他怕小丫头阅历少撑不下去，专门赶了一个傀儡咒，分了十分之一的妖力，暗中保护这个小姑娘。
“白鸳，你知道这件事，所以才引我一路走过来，对吗？”白鸦知晓白鸳在她身边绝对不是单纯的陪同者，如今想来，只能猜穆恒和她有什么瞒着自己的秘密。
“是也，非也，那些事到了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不必着急。”白鸳没有否认，干脆地点了头。
陆青俞醒来了，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他看不见任何光亮，他知道外头应该是最亮堂的时候，只是他看不到了。
燕颜最先发现陆青俞醒来，她慌忙去挡了射入的刺眼的光，不小心带动了桌上的茶杯，茶杯落到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你慢着过来，不要着急。”明明没了眼睛的是陆青俞，他还担心燕莽莽撞撞，不小心磕到桌角，把自己伤着。
“你的眼睛......”燕颜似乎想婉转地告诉陆青俞这一情况，话到了嘴边，如何也是说不出来。
“我的眼睛没用了。”陆青俞很快就接受了，朝外摸索了一会，“以后还需要依靠你了。”
燕颜恍惚回到了以前，那时候陆青俞眼睛还是好的，带着还是雏鸟的自己，如今角色反转，自己反而成为了陆青俞的依靠，百感交集之下，也不知要说什么，只好不停点头，后来又想到陆青俞看不见，才颤声说了一声好。
“我知道你叫来了旁人，那人想查我陆家的事。”陆青俞迷迷糊糊中，知道救了他的是昆仑的审判者白鸦，“那就叫她进来吧。”
吞没陆青俞的青黑色烟雾中，有着他最熟悉的一张脸——原先伺候他的松姨，只是当日慈祥可亲的松姨变了模样，整个人阴森了不少。
陆家灭门时，陆青俞被松姨护着逃了出去，随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虽然最后被妖兽一爪穿透了身子，坠落到湍急的河水中泡了许久，他还是艰难的活了下来。
“你身体也是那时候耗得差不多了。”白鸦这下才明白陆青俞如此虚弱的原因，“我相信救你的人也是尽了全力，才能把你保下来。”
陆青俞被救了之后，在水云天醒来，救他的人没了踪影，将他交托给了村子里的长辈，后来那人也没有再回来，陆青俞便打消了见一见救命恩人的想法，再之后，他开始了另一段人生。
陆青俞的父母有意让孩子避开家族的枷锁，并没有太过专注培养孩子除去妖邪的本事，反而从读书和画艺上入手，凭着这还算可以的丹青水平，陆青俞用着画师的身份在水云天站住了脚。
原先他想着平安无事地以画师身份终老，谁知残忍的梦境似乎并不想这么早放过他，他开始整晚做噩梦，梦里松姨总会来到他身边，青黑色的脸几乎贴着他的脸，尖锐的嗓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他是陆家灭门的罪魁祸首，他要陪着大家一起下去。
陆青俞以为，这只是他的一个梦，现实中不会出现的，直到在某一日，他认真磨墨时，耳边重新响起骇人且熟悉的声音，他才惊醒，好像他自己从来就没有从灭门惨案中逃离出去。
“松姨是不会如此心狠的，”陆青俞率先不认同松姨已成冤魂的想法，“我知晓她的为人。”
“可人一旦死去，是不会再留生前任何印象的，枉死的人只会怨恨，然后将怨气撒在最亲近的人身上，这也是为何亲人总是最先梦到魂魄的缘故，你那松姨，大概也是这样。”
陆青俞坚定自己的看法，即便白鸦的推测有道理，他也固执地摇着头，燕颜怕他情绪起伏过大，慌忙截断了白鸦剩下想说的话。
“我们瞎猜测，到底也不是个头，不如把那个松姨传召出来算了。”白鸳在一旁抱怨道，“只是不知松姨的魂魄有没有被操控。”
“被操控？”燕颜和陆青俞同时惊讶道。
“我们追踪一和夺人魂魄的妖魔到了这里，后来担心他来此继续危害一方，才匆忙赶过来的，不然你以为我们愿意来啊。”白鸳抱怨，“我在凤栖山是当地一霸，在昆仑也是吃好喝好。”
白鸦也不想拆台，只是沉默着不点头也不摇头，笑着看白鸳扯谎。
“召她出来可以，只是我也不知道要用什么媒介，没有媒介，她完全可以不出来的。”白鸦斜靠在门边，望着远方。
“我可以是媒介。”陆青俞几乎是抢着说，“若那个烟雾里真的是她，那她应该是迫切想杀了我，若不是她，我也是她最熟悉最想见的人。”
“有风险吗，风险几成？”陆青俞的性子燕颜基本上摸透了，此刻去拦不仅没有效果，反而火上浇油，逼急了陆青俞指不定会自己做出什么疯狂举动，燕颜不敢赌。
“什么事都有风险，不过我尽量把风险降到最低。”白鸦举着八宝乾坤扇，扇身瞬间镀了一层轻盈的光芒。
入夜之后，燕颜在房子四周画了一个阵，只留了一个入口，召灵阵是将同媒介有关的所有灵体都召来的阵法，想吃掉陆青俞的灵体不少，到时候一股脑涌入太多不好处理，只好让他们一个一个来。
画阵不能是白鸦，她要时刻盯着乾坤扇的指向，乾坤扇蕴含着凤栖山的万年灵气，能够指向灵体出现地，她得防着不怀好意的任何群体。
“可以开始了。”小匕首割破了陆青俞的手腕，鲜血顺着雪白的手臂滴滴答答落在针法上，阵法猛地亮起红色的光芒，八宝乾坤扇变换方向，指向东南，可亮光只维持了几秒就消失了，原先飘着的乾坤扇稳稳当当落回了白鸦手中。
“不对啊，我画的阵法不会有错。”燕颜是按照白鸦给的图像画的，一笔一画都很严谨，不会出错，有问题的只能是松姨。
“她的魂灵不会来了，极大可能是被人操控了。”白鸦很快反应过来，“所以一切都可以解释清楚了，为何之前疼爱你的松姨会对你下杀手，缠在你梦境中数十年，只是为了磨灭你的耐心，等时间久了，指不定你会成为接替她的人。”
“你什么意思？”燕颜还没有理解其中的关窍。
“假黑白的目的很明确，他只想要陆青俞的命，至于松姨，只是一个饵，把鱼钓上来，需要用最贵重的饵料，对于陆青俞来说，除了家人，就是自小陪伴在身边的松姨。
白鸦垂下了眼睛，八宝乾坤扇里保留着前一任主人的回忆，刚刚在调动其中灵气时，穆恒的记忆也一齐涌入了她的脑海中。
在凤栖山的小树林里，白狼王永远守着一个小小的树洞，树洞里躺着一只漆黑的小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