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舟是在淅沥的雨声中醒过来的，还没睁开眼的时候他还有些恍然，睁开眼之后，便看到坐在床尾靠着墙看着窗外的江熠宗。
江熠宗在发呆。
也不知是睡了多久，赵小舟有些头疼，动了动肩膀，也是疼得要命。从前受伤时候也是有的，那还是在他小的时候，他已经好久未逢敌手，大概是好久没有这般疼痛的感觉，所以这样的疼痛才越发让人感觉疼痛。
赵小舟没有起身，就盯着江熠宗看，雨声催眠，他怕自己睡着了，才叫江熠宗道：“江熠宗。”
他回神，回过头来，看睁着眼睛的赵小舟，一点点的惊喜神色被悲伤全部掩盖，他走过来，摸了摸赵小舟的额头，轻道：“退烧了。”
赵小舟有些无言。
“没事了，那我走了。”江熠宗依旧平静。
也不知他在自己睡着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想了这么久，却还是想离开。
赵小舟方要说话，他却已经转身。赵小舟急了，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抓住了江熠宗的衣袖，“你认真的？江熠宗？”
江熠宗回头疑惑地看着他，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默了默，道：“收养院的事，还是想和你说声对不起。未能有机会再给你赔罪，但至少让错误终结在这。赵小舟，还要谢谢你，谢谢苏水保护孩子们。给你买了套新衣服，看你向来穿白衣，便也就买了身白衣，放在你的床头。”
他轻轻推开赵小舟的手，依旧冷静道：“谢谢你对孩子们的用心，还有……长寿面，有缘再会，赵小舟。”
他决然拂袖，像不再回头。
赵小舟心下突然慌乱，便是鞋也没穿就又追了上去，抓住了他的衣袖，脑子飞快转动，死皮无赖道：“我快要疼死了，我还未完全好，你便要丢下我不管了吗？”
江熠宗再一次推开他的手，一本正经道：“大夫说你退了烧便无事了，你没事了，伤口过不了几日便会好的。”
“大夫又不是我，如何知道我到底如何？我快要疼死了。”
“可我既不是大夫，又不是你，既不能为你解忧，也不能替你分担，我又能做什么？”
赵小舟瞧江熠宗面色有变，颇为无奈，于是捂着肩膀伤口处，弯下腰去，低声道：“好疼……”
江熠宗忙扶住他，“你还是再休息休息，我去请大夫再给你看看。”
转身时候，赵小舟清清楚楚地听到他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担忧他的伤势，还是觉得他烦。
“小公子无事了。”大夫诊完脉道，“小公子生病这几日，这位公子日夜守候，小公子好些了，他才不时地出门去，却又很快回来，真是兄弟情深。”
好一个兄弟情深，赵小舟差点笑出声，于是望着江熠宗道：“江哥哥对我真好。”
江熠宗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干脆忽略他的眼神和语言，问大夫道：“他怕疼，虽是无碍，却总被疼痛困扰也不是办法，您可有什么止疼的良方？”
大夫是被问住了，摸了摸他的长胡须，缓缓道：“良方没有，但自古以来缓解疼痛方法只有一个，便是转移注意力。”
大夫望向江熠宗，“你可明白？”
“明白了。”大致就是，要向着赵小舟来，叫他开心最好。
赵小舟暂时宿在了客栈里，客栈有个后院，孩子们被安置在那了，江熠宗送完大夫回来，赵小舟便央他带自己去了后院。
外面下着蒙蒙细雨，苏水坐在石凳子上，抱着斩棘，目光呆滞。一群孩子挤着堆地玩，吵吵闹闹的。赵小舟眼尖地瞧见玉香儿坐在苏水旁，和苏水一样的眼神呆滞。
江熠宗显然也看见了，唤了一声“玉香儿”，玉香儿回过神来，望见赵小舟和江熠宗，眼里立刻恢复了神采，急急站起身来，便朝他们这边跑来。
苏水也听见了，转身看到他们，便站了起来，远远地行了个礼。
赵小舟蹲下身想接住她，却被她一下子撞到伤口上，没忍住地倒吸了口凉气。
玉香儿被吓了一跳，江熠宗一把拉开玉香儿，急问赵小舟道：“你没事吧？”
赵小舟抚着伤口站起身，摇了摇头，怕小孩子多想，又把手放了下去，笑着问她：“小家伙刚才想什么呢？”
“在想为什么不能回家，为什么不能见到哥哥娘亲婶婶和先生。”玉香儿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玉香儿知道，可能再也见不到婶婶和先生了，家也回不去了，对么？”
赵小舟看着这幅天真的脸，稚嫩的嗓音不过问出了最寻常的话，他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江熠宗先安慰她道：“玉香儿别怕，家没了，但家人还在，只要我在，哪里都是玉香儿的家。”
“玉香儿……”赵小舟柔声说，“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我带你回我的家，玉香儿再也不会离开娘亲了，好不好？”
玉香儿仰头望着赵小舟，又看了看江熠宗，似欣喜却又颇为犹豫，“想回娘亲的家，但舍不得哥哥。”
若是让赵小舟带玉香儿回家，也未尝不可。收养院是不能再有了，一定会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只能把孩子们带去别的收养院抚养，那玉香儿跟着赵小舟，总也是好的。“玉香儿和娘亲回去吧，哥哥常去看你好不好？”
玉香儿想了想，摇了摇头，半晌突然欣喜道：“我知道了！哥哥跟娘亲回去不就好了？”
果真是童言无忌，江熠宗尴尬一笑，赵小舟憋着笑尽量不让江熠宗太尴尬，但又实在忍不住，便调侃他道：“我觉得可以考虑，你说是吧？江哥哥。”
江熠宗面子挂不住，推辞赵小舟道：“身子还未恢复好，你还是先回去养着吧。”
江熠宗本来就为收养院的事忧心不已，赵小舟知道分寸，也不多说，便同玉香儿道：“这事以后再说，玉香儿去玩吧。”
玉香儿点了点头，又跑去缠苏水了。赵小舟收回眼神，看着江熠宗，“去睡觉了，养身体。”
“去把新的衣裳换上吧。”江熠宗道，“我去给你买些好吃的糕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