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哥。”赵小舟突然回头，“你不走了吧？”
江熠宗轻轻皱起眉，虽是十分不喜这样的称呼，却也没说什么，只答他道：“你真般伤着，还需要人照顾，便等到你伤好了再走。”
“江哥哥……”
江熠宗真是够了，听到“江哥哥”这三个字，脑袋便嗡嗡作响，他急急打断赵小舟道：“外头下着雨呢，你快回去吧。”
“江哥哥……”
江熠宗的皮肤起了层米粒子，只感觉一股气要闷在胸口出不来，他没理赵小舟，径自转了身去。
宁阳有开的卖云泥糕的铺子，只是不大正宗，没有什么名气，江熠宗出门穿过两条街，进了一条窄巷子里，巷子的每户人家都是卖糕点的，门口挂着旗子，写着店铺名字。
江熠宗进了家“云泥糕”的铺子，院中搭了个简易的小摊，摆着些小糕点和客座。
“老板，来份云泥糕。”江熠宗坐在客座上，又道：“打包。”
话音刚落，老板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来咯。”
出来的却是一个和江熠宗差不多大的姑娘，拿着一包包好的糕点，给江熠宗行了一礼，才把糕点递给他。
“公子安好。”姑娘年纪不大，却是一派清冷的模样，似比江熠宗还要漠然许多，面无表情，安静似又坚定。
“查到了吗？是哪儿的人？”
“收养院明明没有问题，公子也不常待在宁阳，藏得这般好，怎么就会被人杀了全院人？宁阳远离常州，并未有听说常州的什么人来了宁阳，公子，查了，毁尸灭迹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只知道，并非皇城中人。”姑娘冷冷地说完话，又紧紧地闭了上嘴。
江熠宗攥紧了拳头，他也觉得，不应该是皇城中人，常州没有异动，宁阳没有异动，怎么偏就盯上了收养院……偏盯上了收养院？
江熠宗突想起了靖巳，靖巳说要他来收养院找弘信，然而弘信的身份是他从前便知道的，静宁还活着的时候，告诉过他，她有个老师叫弘信，先她一步到了宁阳，弘信知道的，江熠宗都知道。
所以，是靖巳不值得相信，还是赵小舟有问题？偏要那日带玉香儿和孩子们去上山，偏在半路又要回程一趟？
“我恨自己无用，眼睁睁看着婶婶们全部被杀，收养院覆灭却无能为力，他们不是被我害死，却是因我而死，我依旧难辞其咎。”江熠宗拳头松了下去，越发感到无力。
会不会?！会不会是那个国朝的十四殿下？都说十四殿下不常在皇宫，又说静宁是十四殿下所害……那个十四殿下那般狠厉，绝杀，如果赵小舟是常人，那么一定会被赶尽杀绝。
姑娘看出江熠宗的内疚自责，想安慰她几句，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半晌，提醒他道：“公子，牌位都全部做好了。”
“我去拜拜。”
侧屋的桌上摆了好几排的牌位，屋里很黑，烛火的光映照在江熠宗的脸上。他眼里闪动，眼眶泛红。半晌，他捞起下摆，跪了下去，刚出声眼泪便掉了下来，“晚生江熠宗，前来祭拜，愿离世安好。”他深深地叩了头，很久，才起了身。
“你且继续查着，我走了。”江熠宗拿好打包好的糕点，同姑娘交代：“如果去越云，记得给长姐带声好。”
“是。”
江熠宗回去的时候，赵小舟正在睡着，换上了给他买的新衣裳。他睡相好，江熠宗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轻手轻脚地把糕点放下，刚到赵小舟身边时，却见他睁开了眼。
“我吵醒你了吗？”江熠宗柔声问，房间安静，他下意识地小声。
赵小舟摇了摇头，“我做了个梦，梦到了我的母亲，我看不清她的脸。时间太久了，我都记不起她的脸了。”
赵小舟向来乐观开朗，突然感伤起来，江熠宗有些不习惯，便也正经地安慰他道：“那我和你一样，我母亲也去世得早，我家里只剩了长姐。”
赵小舟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这样幼稚的安慰手法带着些温情，惹得江熠宗心头一热，突然有些感动了，有种天地之间两人相依为命的感觉。
“苏水方才来过了，说找到了宁阳好一点的收养院，已经先把孩子们送过去了，玉香儿留着了。”赵小舟想起身，但怕自己起得过于轻松，于是装作很疼很艰难地样子起身。
江熠宗轻轻扶住他，问道：“你不再睡会了吗？”
“睡太久了，我想出去走走。”
赵小舟下床，准备穿鞋，江熠宗先他一步替他整理好了鞋。
赵小舟看了他一眼，他道：“苏水不在，瞧着你也不方便。”
赵小舟轻轻笑了笑，“你说笑了，苏水是随侍，带剑保护我的，不是伺候我的。”
江熠宗没答话，半晌，道：“你等一等我，外头下雨了有点冷，你多穿点。”
赵小舟点了点头，乖乖坐在了床上，等江熠宗回来。
才一盏茶的功夫，他就拿了一把伞回来，在门口招呼赵小舟过去，“走吧。”
赵小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身边去，到楼下撑伞的时候，赵小舟抬头看了眼，伞面是小荷。
看赵小舟看他，江熠宗道：“这些日子给你画的，你从前要，本想在离开之前给你的。”
“江哥哥……”
赵小舟又来了，说起要走，他总是这样，江熠宗无奈道：“我不走我不走，你不要叫我江哥哥了。”
“你比我大，原该我叫你哥哥啊，江哥哥。”赵小舟就喜欢看江熠宗这般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越是无奈，赵小舟越想逗他。
江熠宗干脆不和他搭话了，任他怎么说，自己都不为所动。和赵小舟凑得近了，他才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香，是清香，似有似无，在雨中越发闻着清爽好闻。
这香味很熟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也不知是不是被那香迷了心智，他突然特别不希望赵小舟是那个十四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