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些过于安静了，他摸了一把头上，早上簪的那支步摇不知什么时候丢了，怪不得耳边安静了许多。也是，楼里人多，挤掉了也属常事。
苏水翻了个身，终于醒了。屋里没有燃烛，他一睁眼看到黑暗中一对亮闪闪的眼睛，着实是吓了一跳。
诡异地安静过后，苏水边穿着鞋边打趣道：“殿下怎么也不吭声。”
“这不是怕吵着你睡觉。”赵小舟把拿来做样子的书搁在一边，双手交叉放在了身前。“瞧你睡得香甜，真是辛苦你了。”
这阴阳怪气的话，苏水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并试图转移话题道：“殿下用过饭了吗？属下去准备？”
赵小舟没给他溜走的机会，拍了拍床，道：“不急。”
苏水难为地挠了挠耳朵，点燃了烛盏，才去坐到了床边。微弱的火光却烤得他有点焦热难耐，他轻声求饶：“不该让殿下看见属下睡殿下的床，属下知错了。”
“我看府上那些爱躲懒的人不是跟我学的，倒是都和你学来的。”说实话，赵小舟有点忍不住笑。
一阵安静，赵小舟伸手拉住了要跪下的苏水，“行了，和你不是要说这件事。”
苏水重重地舒了口气。
赵小舟怀疑他根本就没紧张过，演技过关，这是陪自己玩呢。
“今天去明月清风楼探查了一番，常去楼里的白赋意有很大的古怪。他家乡原是在宁阳，半年前宁阳闹了一场病，他流落到这边，得崔季首施救，后来就在越云定居发展，如今发达了刚要报答，崔季首却死了，就带着人常去，照顾他的生意。”
苏水点了点头，也分析道：“殿下是说，白赋意和崔季首很可能只是做了场戏？什么搭救什么报恩都是幌子，不过是要私下传递消息？”
“正是。”赵小舟对着他赞赏般的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可能得去一趟宁阳了，那边可能有更多让我们惊喜的事。”
苏水跪了下来，郑重道：“属下明白了。属下会派人盯着白赋意，那崔季首这边……”
“崔季首……”赵小舟思考着，手无意识地敲打着床，发出“铛铛铛”的声响，让对话变得严肃庄重起来。“这两日不是刚抓了个在越云犯事的，时间刚好对得上，伪造一张罪证，再让他闭嘴就好了。”赵小舟比划了一个封嘴的动作。
“是。”
“还有，我们明早出发，走水路，明早之前安排好船。”想到走水路，他有点兴奋，较之从前的游历，他觉得还坐船有意思些。
安排好了所有事，苏水才逮着机会说：“殿下这女装穿得越来越合身了，毫无违和感。”
赵小舟给了他一脚，“少废话，做饭去。”
“哎，好嘞。”苏水欢快地应答。
“等等，给双袜子。”
“哎，好嘞。”苏水欢快地回头。
天还是阴沉沉的，但没再下雨了。赵小舟起床时，热腾腾的早饭正在桌上。赵小舟翻身坐起，想着这苏水还是挺有眼力见的。
赵小舟换回了他常穿的白衣，带上了护身用的斩棘剑，戴上斗笠出发时，觉得自己像个仗剑走天涯的侠客，但其实他只是个被操控的持剑杀人的皇子。也是不喜欢待在无趣至极的常州，皇宫，十四殿，所以才更愿意宁愿被操控，也要出来走走。
船已经安排好了，快一点的话从越云两日便可到宁阳。苏水安置好了东西，赵小舟坐着看外面雾蒙蒙的山。
就要启程了，外面却突然有了一阵躁动，在旁休息的苏水和欣赏风景的赵小舟对视一眼，同时起了身。
是个黑衣公子，孤身一人，装束简单，也拿着一把剑，他在岸边问：“这地方没有别的船了，公子去往何处，不知可否载我一程？”
苏水回道：“宁阳。”
“正巧，我也去宁阳。”
苏水回头看了赵小舟一眼，征问他的意思。
那人像是个侠客，只这一点，赵小舟就有些动容，而且总觉得那人长得眼熟。给了苏水一个眼神，他就先行去了船上。
没一会，黑衣公子也来了船上，先感谢了两人一番，便静静地坐在了一旁，再不言语。
赵小舟才细细地看了看他的眉眼，他侧身对着他，鼻梁高挺，眉眼间透出英气，却不是粗犷，也不是白赋意那样细皮嫩肉的俊秀公子，倒是有李怀瑭那股子正气，却不像个做官的人。总觉得眼熟得紧，却想不起是哪里见过了。
船身晃动了一下，是正式出发了，黑衣公子身子也跟着晃了一下，发出“铃铃铛”地铃铛声。这声音提醒了他，赵小舟突然就想起来了，那人是昨天在明月清风楼相撞的人，想来步摇也是那时候掉的。
“冒昧地问一下，公子怎么称呼？”赵小舟先开了口。
他抱拳说道：“江熠宗，熠熠生辉的熠，开宗明义的宗。公子呢？”
他嗓音温和，赵小舟细想了想，在赵其沉和赵小舟两个名字中纠结了一阵，半晌回过神，还是说：“赵小舟，小舟从此逝的小舟。”
江熠宗淡淡笑了笑，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他偏头望向窗外，显然不想同人搭话。
外面又下起了雨，打在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这样的天地人间，像是一幅画。赵小舟推门坐在了外面，同船夫说话。
快要淋湿了，赵小舟才进去。三个人处在安静的氛围里，难免有些尴尬。抗不过这氛围，江熠宗问道：“赵公子去宁阳干什么？”
赵小舟扯谎：“访友人。”
眼看这对话要进行不下去了，赵小舟忙问：“那你呢？”
“我，”他突然默了两秒，才说：“长姐曾经在宁阳买过一支发簪，她很喜欢，搬家时却遗失了，长姐要过生辰了，我想给她再买一支。”
他显然是个沉静的人，说起长姐时却不吝于词句。他低眉，睫毛盖住了沉重的心事，也敛去了很多情绪，赵小舟不好多问，任气氛再次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