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朝政上不得罪人，又没有朋友去结怨，那么杀他之人很可能是知道他的证据想就此立功，若他想保命，自然也是一样的道理。
苏水自然明白个轻重缓急，却故意蔫蔫地答道：“属下听令。”
“就给你这一个任务，明天早上若是可成，就让你在我的竹屋睡上一天。”
苏水又起了精神，“属下明白！”
也是赵小舟这样的懒人，下边的人有样学样，也一起偷懒，和他都谈起条件了。他不在府中，底下的人偷懒更甚，赵小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堂而皇之，偷懒也没有影响各自的事，便也不是什么大事。
翌日一早，天还没彻底亮起，苏水就又来了，赵小舟无奈起身，边穿衣服边听他说：“没有这桩生意。越云这边没有，常州那边也传消息来说没有。凡是有点名气的楼都去过了，没有。”
真是怪了，这个最大疑点消了，难道真如苏水所说，他是清白的？
最后就剩了县府那边的消息，在崔府用过早饭，打发了苏水去休息，他便孤身前往县府。
县府的李怀瑭和崔府一样前几日就收到了他近日就要来的消息，听闻他昨日到的越云，今日一早便派人候在了门口。
他第一次见李怀瑭，没想到只是比他稍年长些的哥哥，见面时难免怀疑他的办事能力。不过从面相来看，像是个稳重的人。
两人一路到了后堂，请了赵小舟上座，他便跪了下来。赵小舟忍不住想，是他太久没回常州的缘故吗，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跪拜礼已经这么日常了。
“你起来回话。”
闻言，李怀瑭站了起来，低着头说：“照殿下吩咐，下官几日前已经派了人盯紧了崔府和崔大人名下的所有的酒楼和商铺，崔大人身死的消息方传出，只明月清风楼人客多了起来，再无其他异动。”
还不错，到这个程度已经算可以了，赵小舟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继续盯着那边的动静。”
赵小舟都准备走了，突然想起这趟来明面是为了调查崔季首之死，方站起身又坐了下来，问道：“崔大人死后，你是先我们赶到的，都查到了些什么？”
他又突然跪了下来：“下官无能，杀手极为谨慎，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
那人手法极其干净利落，崔大人脖颈一道伤痕直接死亡，没有挣扎反抗的痕迹，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有。询问了府上的侍卫，只惊动了他们，没有交手，也没有追到。”
要真被李怀瑭查到些什么，那岂不是就是自己无能了，赵小舟摆了摆手，“你起来吧，既然查不到，崔季首这事你就不必再跟进了。”
李怀瑭以为赵小舟怪罪他办事不利，才站起，又立刻跪了下来，“下官办事不利，殿下降罪。但求殿下能给下官一个机会，定不负殿下所托。”
赵小舟扶额，突然有点想念了苏水了是怎么回事。
“我不怪你，崔季首的事我会查个究竟，你只需做好那一件事便好。”
“谢殿下。”
赵小舟叹了口气，就要出门，又被他叫住了，“殿下的衣裳下摆脏了。”
“不打紧。”他走了两步，心里却突然有了主意，又回头说：“给我准备一套女装，我亲自去明月清风楼一趟。”
“是。”他低头退出房间，不多时，捧了一套女装来，还带了个丫头候在了门外。
但赵小舟用不到，换好了衣服，给自己梳了个美美的发髻，簪了一支步摇，就出了门。
女装出行这件事他太有经验了，因为时常去一些酒楼乐坊类的地方，所以女装更有利于隐藏自己的身份。初时确有不适应之处，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
李怀瑭说要随行，赵小舟想也没想地拒绝了，这两句话一跪的毛病，他可一点儿都不喜欢。
明月清风楼果如李怀瑭所说，远瞧着就一片热闹，近听又是一片吵闹。他从后门溜了进去，楼里常有表演曲艺的姑娘，所以他径直往楼中女子聚集最多的台后走。
楼里的人很多，路上虽算不上推搡拥挤，但也得小心退让，感觉裙子被人踩到，他边低头看，用手拽了一把，边往前走，然后撞到了一个人怀里。
赵小舟下意识地抬头看，是个男子，对视的那一瞬间两人各退一步，那人拱了拱手，赵小舟欠了欠身，然后各行各的路。
走了一阵，赵小舟回头看，他和自己一样，慢慢走着，小心退让。他周身散发着和整个楼格格不入的正经气息，想起他的眼睛，明明沉静，但好似又藏了许多情绪。
后台围了许多姑娘，各自在忙自己的事，准备唱曲的，跳舞的，唱戏的。赵小舟上前去随便拉住一个姑娘，问道：“好姑娘，我是今日新来的，可问一句咱们楼里近来常来哪些人？我好小心应付着。”
姑娘上下打量他一番，见她像是楼里的姑娘，才应道：“说来也怪，从前楼里生意惨淡，崔大人过世后生意反而好了起来……”
她略惆怅地望了他一眼，叹道：“虽然我没见过崔大人几次，但大家都说他是个好人，怎么偏就是他呢。”
“我也略有耳闻，不过陛下不是派十四殿下来查案了吗，相信很快就有结果的。”
“但愿如此。”发觉话题跑远了，姑娘又扯回来说：“对了，要说最近常来的，当属城中大户白赋意白公子了。”说着，她指了指上头，“二楼靠台子的那间厢房就是了。”
“谢谢姑娘了。”赵小舟道了谢，朝那间厢房看了一眼，依稀可以看见白公子的脑袋。富家公子，不务正业？
赵小舟没急着去找那位公子，既然知道是他，那么慢慢观察也未尝不可。在楼里转悠了几圈，应付了几位公子喝酒，也知道了些更多那位白公子的事，原来近来楼里都是白公子带来的人。
待到晚上，他出了门，回了山上的竹屋。
苏水那厮真的在睡觉，还是在那张唯一的床上，赵小舟白他一眼，端了张凳子拿了本书坐在了床前想等着他醒来。感觉有些冷，他起身去关窗户。外面还在下着雨，绵绵细雨，山头的雾还没消散，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