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们这次物理测验，考了几分么？”
三人面面相觑，霍景枫拿出卷子来平铺在办公桌上，抬了抬金丝边眼镜，皱眉说道：“就这样的成绩，你们还能笑得出来？”
三张试卷，加起来也就刚刚及格的分数，霍景枫又将他们留了一会，看到几位家长，他也知道了这些孩子的毛病是怎么来的。
家长就是个三教九流，孩子能正派到哪里去？
“老师，我儿子怎么了，你这大下午的非把我叫过来。”
一位半秃头的中年男子嘴里叼着烟，斜靠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说话声音大，周围的老师工作被打扰，纷纷皱起眉头。
“请问你是谁的家长？”
张天旭举了举手，在这充满文化气息的校园里，父亲的大嗓门让他觉得不好意思，“老师，是我爸。”
笔尖一下下敲着桌子，霍景枫眯了眯眼，从抽屉里拿出元和五中的校园规范手册，“把第七页的第五条，读给你父亲听。”
咽了口唾沫，张天旭把烟从他父亲的嘴里拿出来，翻开校园规范手册，念道：“学校所有范围属于禁烟区域，教职工，学生及学生家长都应自觉遵守，不在校内吸烟。”
“我们来说正事吧。”霍景枫正了正身子，“张天旭，徐泽仁，付利明，这三名同学的物理成绩完全不过关，再不好好抓紧的话，考重点高中会很费劲。”
另外两位家长都开始训斥自己的孩子，看着卷子上满满的叉号心里失望极了。
只有张天旭的家长不以为然，看着卷子嘿嘿笑了两声，“老师，我孩子的成绩，我感觉还可以，他上次，不是才考了二十嘛，有进步就好，进步就好，现在才初二，满满来嘛。”
张天旭在一旁小声说道：“爸，考二十的，是数学……”
张天旭父亲一拍脑门，“哎呀老师，你看我记错了，旭旭这孩子就随我，把什么公式概念都记不住。”
霍景枫诧异于他的态度，不由问道：“您难道不担心，您儿子的前途吗？如果上不了高中，他以后能做什么？”
看张天旭父亲的穿着，也不像什么搬迁户暴发户，还没那个能力让没文凭的张天旭一辈子衣食无忧。
“技校啊，学出来一门手艺，早早的参加工作，可不比那些浪费钱的大学生好多了？”
“上大学怎么说是浪费钱？”
张天旭父亲一拍大腿，脸上写满愁苦之色，“上高中的课程，那么难，我给孩子找补习班的钱，回老家娶媳妇盖房子做什么不好啊？上出来能有个什么名堂，村子里的大学生，都是进了城就忘了本的。”说到这，他摆了摆手手，“就算旭旭考上好高中，国家不给交学费了，我也没钱再让他去上。”
霍景枫看见张天旭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另外两名家长对他父亲这番言论都纷纷皱起了眉头。
一个家长忍不住说道：“不上学哪来的出路？”
张天旭父亲指了指自己，“我打字不识一个，也没上学，现在也没饿死是不是？”
那位家长闭上嘴摇了摇头，心中对张天旭充满了同情。
“我想我明白大概的情况了。”
霍景枫说道，“那请您和张天旭先回去吧，另外两名家长留一下。”
给两位家长讲了如何督促孩子学好初中物理的方法，也给两个学生给予了鼓励。
“今天你们也看到了，如果赞同张天旭父亲那番理论，想一辈子只做一个工地搬砖工人，可以来直接告诉我，以后不仅是我，各科老师都不会再管你们。”
徐泽仁和付利明面面相觑，他们的父母是普通工薪族，两人也都是独生子，都受到家庭给予的厚望，异口同声说道：“老师，我想好好学习，上个好高中。”
不管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毕竟态度是端正的，霍景枫点头，说道：“你们都很聪明，持续努力，成绩一定会上去的。”
“谢谢老师。”
“快回去上课吧。”霍景枫又看向家长，“今天耽误你们上班了。”
“不耽误不耽误，谢谢霍老师，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这孩子这学期成绩退步的这么厉害。”
“是啊，谢谢霍老师，以后一定再把成绩抓上来。”
这是霍景枫教学生涯中第一次请家长，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那种因为学费而不让孩子继续考高中读书的家长。
也说不上违法，毕竟义务教育只有九年，但张天旭那张失落的面孔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电话声突然响起，打断了霍景枫乱飘的思绪。
“喂？”
陌生号码，地区显示是元和省雏见市，按下了接通键，霍景枫率先开口。
“是今天中午在餐厅的黑风衣好心人吗？”
沙哑懒散的声音传入耳，尾音上扬，明明是男声，反而多了几分女孩子娇嗔的味道。
“是我。”霍景枫声音中夹了几分笑意，“请问，是今天中午被打的白大褂吗？”
“是我呢。”白大褂说着，话音戛然而止，霍景枫听见电话那头喝水的声音。
嘴唇与瓶口相接触，清水在齿间停留片刻，最后滑到喉咙里。
“把你卡号给我，我把救护车的钱打给你。”
“谈钱多俗啊。”霍景枫手中敲笔的动作没有停止，“相逢也是缘分，不如请我喝酒吃饭。”
“行啊，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全天有空。”
白大褂答应的很爽快，忻靖山看了眼办公桌上贴着的课程表，“今天下午吧。”
一周的时间，只有这一天的物理课有一节，周末霍景枫还要回家照顾弟弟。
如果是和那样好看有趣的男孩子一起吃饭，霍景枫眼底笑意更甚。
一定要保持相对充足的精力才好。
“可以，具体时间地点，我一会短信发给你。”
刚挂了电话没多久，白大褂的短信就发了过来。
“五点半，今天中午我被捶的那家餐厅√”
霍景枫合上手机，对中午晚上连续吃同一家餐厅里的东西有些抗拒，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