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风蓦然心一颤,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他都快把牙关咬碎了。
但好在,福叔又道,“只不过可惜,长生不老这东西太玄,我还是要点钱来的靠谱。”
看来他的目的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长生,只是为了金钱,季如风松了一口气。
“然后呢?”
当成故事听的巳时早已经入迷,不停催促着福叔向下讲。福叔拗不过,又道。
“庄王啊,一生要送的人太多,加上他自己,正好十三个,他也不葬在帝王的墓地,而是为了道士说的,所谓的不利社稷,就做主更改了墓地。”
“他葬在中间,而被他加封的妃子或大臣,有特殊感情的,都格外的要求葬在他附近。”
“这一片墓地也被后人称作,庄王十三陵。”
“事实上庄王的墓,只有一处,但有意思的是,庄王在灭国的前一天,得到了道士炼制出的两颗长生不老药,一颗给自己吃了,另一颗……”
福叔停顿了下,用着一种兔死狐悲的语气道,“给了他最爱的妃子,乔娘娘。”
“乔娘娘……”
季如风暗自思索了起来,却发现脑海里关于乔娘娘的设想越发清晰了起来,就是梦里那个哭着喊着求他不要死的绝世美人。
季如风替自己捏了把汗,越想越觉得自己有些发狂了。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自己还这么惦记。
就像……就像他曾经遇见过一样。
“但是当时乔娘娘已经挂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挂了,庄王就把剩下的那颗长生不老的仙丹当做陪葬品,给乔娘娘葬了。”
“叫什么……清秋锁吧。”
“咕咚。”
季如风听见落水声,问讯望去,发现听的正欢的巳时猛然顿住了,手中的浆没拿住,直接掉到了水里。
事实上,不仅是巳时,就连季如风和皖翰天,这个心也是五味杂陈的。
“福叔,我们接下来去哪?”
“清秋寨,进完清秋寨咱们进清秋锁。”
“……”
福叔看着莫名石化了的三个小屁孩,眉头打成一个结,“怎么,不乐意去?这其中宝贝少不了!”
“不像之前去的那个墓……北尾陵,是个衣冠冢,葬了个道士,啧啧,想起来就邪性。”
福叔絮絮叨叨的骂了不少,类似“丢了不少弟兄”,或者“一无所获”,但季如风都记得不大真切了。
只记得末了,不知道是谁提的一嘴,“这北尾陵葬着谁?”
“一个道士,季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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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如风不想说话,目光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自从接了清秋锁的任务,他最近连睡觉都神经衰弱了。
皖翰天也拿捏起架子,无视其他人看智障的眼神,接着画他的,目中无人的样子,有点不像之前的他。
巳时也难得泄了气,做个安静的石化雕塑,坐在船舷上,顺着季如风的目光望向重峦叠嶂的高山。
原本极其活跃的三人,难得同时陷入沉,寂,福叔也难得讨个清净。
今天的风向说来也巧,扶着船行,结果需要的时间直接对半砍,没过多久,就到了。
在季如风的印象中,是到了,比如这一片桃林。
船队不知不觉驶进了一片桃花林中,河面越发窄了起来,季如风推测,估计再过不久,这河面就会窄到通不了船。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季如风再背了一遍桃花源记,只在只言片语中摸到了点门路。但他仰头,只看见一片又一片桃花坠落。
时光刹那间,不见分毫。
直到一叶桃花掉到他的鼻尖上,冰凉的露水略有发寒之意,季如风才缩了缩脖颈。
应当是这里了。
据他幼时听说,乔娘娘喜欢桃花,所以他们为了讨好一个死人,种了大片的桃林。
正好,桃花源种的桃花,却是死人坟,清秋寨种的也是桃花,这么说和死人坟也没有什么区别。
季如风向皖翰天使了个眼色,奈何皖翰天专注于绘画着沿岸的风景,视而不见。
“……”
季如风咬了咬牙,亲自动腿。
皖翰天只觉得一个黑影袭上,抬起头,发觉是季如风,于是让了一个身位,给季如风。
“怎么了?”
“没事。”季如风硬生生的把话吞下去,刚想问他是不是快到清秋寨了,可转头一想,这兄弟属鱼的,三秒钟记忆。
问他?还不如问自己。
接过皖翰天的画板,季如风有些目不接暇,大多都是铅笔起的稿,只有到了桃林才有了颜色。
季如风看了眼皖翰天的软笔袋——一排炭笔,几根暖色调的彩铅。
怪不得等到了桃林才有了颜色,原来只带了从嫩粉到深红的彩铅,只适合画桃花。
但季如风越翻越觉得不对劲。
连看了余下的几张,外加没画好的,这仅有的几张桃林画,都标了序号,还是倒数,从四开始。
他手里的四和三,皖翰天正在画的二,以及还没画出来的一。
季如风皱了皱眉头,“这颜色怎么不对劲?”
随着时间增加,这桃花的颜色也越来越深,越来越趋近于血红色,同时岸边多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越来越壮大。
最后一张,在最后一张的时候,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了,是一种灌木植物,但在中心,有一些类似于牛羊的剪影。
“等会儿……
皖翰天的画,都画了同一个题材——他们的船队,行驶进桃花林的场景,而季如风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一共有十个人,五条船。
每一张都会踪迹可循。
而对此刚使进桃林之中的第一张,确实是十个人,五条船,可越往后,船上的人连同船,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皖翰天,你画的这是什么?”
季如风勉强扯了扯嘴,没好气的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怎么把人画没了?”
皖翰天终于从画稿里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一眼季如风。
“不可能。”
季如风向身后的船队望去,确实,人都在,船也在,船上的装备也在。
就连夹岸的桃树,也都还是粉红色的。
季如风不由得摇摇头,“你这鬼故事画的不错。”
亏他还觉得他画的很像真实发生的事情,要是所有人都消失了,还蛮有意思的。
无聊归无聊,季如风依旧捧着皖翰天画完的话,考究他的绘画功底,但对于一个完全不懂的人来说,只有好看和不好看两种选项。
下定决心,季如风准备把皖翰天画出来的这些子虚乌有的画都拿回去,添油加醋的当成真故事,去写他的恐怖小说。
正好最近没有灵感了。
“画完了。”
季如风依旧把目光放在目前为止的三张画上,脑袋里已经构思出了一个故事,叫桃花源杀人笔录。
主角就叫鬼白,带着一堆人来找桃花源,而这一行人里面,也有个能预料未来的画师,叫晚寒。
也像现在一样,船队穿行在桃林中。也像现在一样,鬼白坐在晚寒的身边。
世界安静的只能听到沙沙声,没多久,晚寒动了。
他把最后一张纸递给鬼白,风轻云淡的指了指身后的船,“人没了。”
……
“给。”
皖翰天把刚刚画完的画塞给他。
季如风接过一看,不出所料,桃花的颜色红的渗人,而且……就剩一条船了!
而在季如风的目光下,皖翰天指了指身后,风轻云淡道。
“人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