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马蹄声

小说: 刺客他真没病 作者: 南海北岸 字数:2355

  黑衣少年闻声从地上弹起来,垂下头来,“抱歉。”

  “你叫什么名字?”沉雪问道。

  男孩干脆利落的回答,充满自豪,又腼腆一笑,像旭日东升的太阳,让人心底徒生暖流,“我叫木逢春,师傅取的名字,我很喜欢。”

  沉雪从小生长在与世隔绝的苗寨,对外面世界颇为向往,但身为一族之长,她不能离开苗寨。

  她对眼前少年充满好奇,两人天南地北的聊天。

  其实都是沉雪在说,木逢春就再一侧安静的听,双臂抱着腿,头枕在膝盖上,像一只安静的黑猫。

  突然,沉雪指着少年的面罩,疑惑的问:“你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奇怪的面罩?”

  白皙的手指戳戳木逢春脸上面罩,渡上一层静谧月光。

  木逢春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师傅说不能摘。”

  沉雪从小到大从没见过男人,她的好奇心像猫抓痒似的。

  她趁木逢春不备指尖夹住木逢春脸上面罩,一抽手。木逢春脸上面罩就被她拽了下来。

  木逢春人如玉琢,皮肤如冷玉般,朱唇猩猩红如血,细长眉眼带着厌气,似一条魅人的蛇妖。

  唯独在笑起来的时候,像驻着阳光般的,绚烂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转而木逢春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握住沉雪素手,拽过她手里面罩戴在脸上。

  “你明天要不要来这里,师傅说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能摘面罩。”木逢春说道。

  沉雪愣住了,她从没有想过男人原来长得好看的紧。

  她脸一红,简短的“嗯”了一声。

  整整一夜,她只要想起木逢春眸若朗星的眼睛浑身就发烫。

  次日她顶着俩黑眼圈,来到竹林深处,他俩约定的地方。

  讲到这里,沉雪忽然顿住。惘然若失的目光空洞寂寥。

  花未闻见她停下便追问,“然后呢?七杀门为何不可以真面目示人?”

  她患得患失的望着天边缓缓漂浮的断云,正和那天的一样。

  断云微雨,秋霜初降。木逢春站在一块突兀的坟包面前,满身都是黄泥,雨水如帘潺潺,满身的泥泞。

  面朝着一块落魄的木板,眸色幽深的凝视着上面字迹——“山人之墓”。

  黄色的泥水在他身上化开,留下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泥痕。

  她不知道木逢春的师傅因何去世,她只是见得翩若惊鸿的少年恍若一夜之间被抽走了魂魄,眸子被一丝丝抽走了灵韵。

  坟头的薄土,好像遮住了他所有的光。

  沉雪没有上前安慰他,只是默默的站着,撑着一把红油伞,伞若红莲,边缘垂着层层雨珠。

  沉雪见着少年跪在坟头七天,不眠不休。两鬓如缠雪,熬白了头发。膝盖处跪出两个深深的坑。

  她就陪在少年身侧,静静的撑着伞,怕他因此而倒下。

  七天后,他终于起身,肌肉如寒石般僵硬,还没等起身就重重砸在地上,沉雪见状去抚起他。

  他却轻轻推开沉雪,一瘸一拐的朝塞北而去。

  寒云凝滞万里长空,阴沉的天空不知尽头。

  “木逢春,你去哪?”沉雪心忧这个少年,他为他师傅跪着守过头七,不是绝情无义之辈。

  “我要铲除玄武门,替师父报仇。”他垂眸盯着缓缓张开的指尖。

  “木逢春,玄武门盘根错节,又有朝廷做靠山,连我朱雀门都无力撼动分毫。”她抬起天然旷真的眼睛看他,“你疯了么,但靠你一人能去做什么?”

  “你去此行和自杀有什么区别!”沉雪顿住,她昂起脸却见他眼底凝滞阴云,细长如蛇的眼睛弯如上弦月,朗朗清清,像一抹残酷的月光。

  他根本不是要去替枯柳报仇,而是要去寻死。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沉雪敛去声音,屏息凝视着他,错愕的瞪开澄澈的眼睛。

  “除此之外,我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吗?”木逢春涣散目光扫过天空中的断云,悲鸿声断人肠,“别把悲伤的情绪浪费在我身上,那并不值得。”

  “什么浪费!我喜欢你啊!我不能成为你活下去的理由吗?”酸泪蓄在眼底,哽咽着,“看四季花城,朝暮向晚,白首同归。被人需要,也被人珍视,这不就是活下去的理由嘛!”

  “没有。”他说,“我没有遇到过你说的那种人,我不值得你……”

  木逢春还没说完,却被沉雪打断,“等你回来,就娶我回家吧!”

  她声音激昂,怕他不同意,又及时补了一句,“要不我娶你回苗寨也行啊。”

  风吹动木逢春脸上面罩,露出了惊讶而瞪圆的眼睛,“你是认真的么?”

  “知道吗?”沉雪昂起脸,乌睫上挂着水晶似的泪珠,“你对我来说很重要啊。”

  她清澈明朗的眸光,像一抹温柔而缱绻的阳光照在少年脸上。

  夕阳之下,昏黄的阳光透过眉间,微风吹起少年脸上的面罩,面罩之下的脸,细长眉眼带笑,像一只笑眯眯的小狐狸,缥缈得带着令人难以察觉的凄冷。

  “好。”

  细风垂柳,他随手摘了一朵海棠,“三年为期,海棠花开三次,如你寻不见我,就把我葬在师父旁边吧。”

  “好!”沉雪接过海棠,沁人心脾的花香,带着些甜,“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三年,要是敢惹我哭,你就死定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玄武门的雪山被他炸毁。那一年木逢春十九岁,他永远留在了十九岁塞北的冬天。

  “他和长生殿一起被埋在昆仑山下,七十年,和冰雪融为一体。”沉雪神色几分凄冷,“我带着族人搜山,搜水,连尸体都找不见。”

  三年后,沉雪按照木逢春要求为他建了坐衣冠冢,可当她四处找枯柳尸身时,却发现埋他的乱葬岗只剩一个四四方方的墓坑,棺椁都已消失不见。

  当时年代疫病严重,官租无人可拷,饥荒盛行,吃人也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我没找到木逢春的尸体,我想他还活着。”

  “可我活不了多久了。”

  沉雪昂起脸,看向花未闻,闪过许些艳羡的光,“我并未成他良人,我知道你很在乎他,我活不了多久了,而你还有大半个人生,请你原谅我的自私。”

  说罢年近百岁的老太太祈求的弯下腰,“拜托了……”

  蛊母想说服他允许木逢春成亲?在蛊母眼里棒打鸳鸯的坏人是他不成?他对天发誓,他没打算干涉木逢春。

  他怎么做是他的事,与他无关。而他能做的只是熬一杯止疼的姜汤罢了。想到这,花未闻的心脏似乎被酸涩的铁钳骤拧,有些呼吸不畅。

  他脑海中翻腾起木逢春残缺的身体,已经不能算是人受了伤,而是伤上长了个人。不让他疼,可怎么做才能不让他疼?

  花未闻觉得很无力,长生药的解药研制不出来,他的伤痛也无法根除。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像自己这般无用的医生,简直愧对江湖“药神医”的盛名。

  突然,马蹄踢踏声和甲胄铁衣碰撞声错杂响起,传来阵阵节奏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听起来冗沉而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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