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早就无碍了。”陶次旧看着冷着脸看自己的姚苌有点哭笑不得，这话今日也不知是说了第几遍，可偏偏眼前这人就是不买账，陶次旧也只好闭嘴在一旁陪着，看着姚苌一点点处理那些让人心烦的事务。
姚苌虽然心里气他不好好休养身体，但是让陶次旧这么站在一旁陪着还不如丢过去点事务给他，好歹还能坐着。“你这病不就是生生累出来的么，合着我这儿让你歇着你就这么站着是吧。”心里不舒坦自然这话也不乐意好好说，姚苌拣了几封战报丢向他，“你就偏生不顺我心吧你，早晚有一天连我也懒得管你。”
陶次旧也不回嘴，接住战报抿嘴笑笑，自去找个地方坐了看起来，额前垂下来的散发到底遮住了他眼神，看不真切。坐了一会儿，姚苌抬头看看他，却不见他手下翻动。
“陶次旧。”姚苌皱眉，说起来姚苌说话声音不算大，但是在一个屋子里也绝对不会听不到，更何况陶次旧从来都是反应迅速的人，这一下子连个声都不吭一声得也太不对劲了。
姚苌想着这么跟他耗着也不是个事儿，还是把笔架好，起身走上近前，才发现这陶次旧敢情是捏着战报靠在那里睡着了。姚苌彻底被他弄了个没脾气，这些天说是让他好好养病，好好休息，肯定又是只跟他嘴上答应着就是不行动来着。刚要伸手准备拿走陶次旧手里的战报让他好好休息的时候，陶次旧反倒是醒了，抬手掩住右半边脸庞，轻声道了一声抱歉便不再说话。
“累了就回去歇着罢，病刚好别太累着你自己了。”姚苌看着他一脸疲乏的模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略略费了点力气拿走了那些战报，便又坐回桌子前面继续处理那些事务了。
姚苌是习惯了陶次旧一直在身旁分担大部分事务了，这几天给弄得也是累得不行，早就没有心思再多分出去。看着陶次旧慢腾腾挪到门口上，才跟了一句：“直接回去就歇息了吧，瞧着你这没精打采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我这府上多苛责下人呢。”
“是。”陶次旧还是淡淡的模样，不复见方才的失态，“让将军费心了。”
言罢人便离了去，徒留下姚苌在那里愣了一会儿，倒是从没有听见陶次旧这般生分的话，却拿了大抵是还在病中性格难免会变化当了由头劝过了自己，又埋头看起来手里的战报。
陶次旧却是回了西院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扶着离院口最近的一棵花树停了脚步，已是连站都失了力气，半跪在树旁死命地咳嗽。姚苌前些日子留下的仆侍早被他遣了回去，这时候应该是没有旁人，陶次旧自己狠狠喘了口气，不曾想又是一阵冷气入喉，生生又刺得咳了起来。刚刚从南半间拾掇完出来的粗使一抬头就看见自家主子瘫在地上，赶着两步跑过去，也顾不得尊卑，直接给搀起来。这粗使原只是个半大点的小孩子，因着陶次旧这里活生最轻，便分了来，身量还未长开的孩子只能半扶半拖地给陶次旧弄去屋子里。
“陶副将，”到底还是个孩子，遇着事儿还是慌了手脚，“我……我去请大夫。”
陶次旧见小粗使要往外去，心里着急却使不上劲，费了不少劲好不容易才拉住了那孩子，刚要开口说话又是一阵气紧，好不容易压下血气：“别去……喊人，柜子里……里有药，拿……来给我。”
小粗使毛手毛脚地扑去一旁的柜子，左翻右找地好不容易翻出一只紫玉瓶子，使劲拿了那瓶口的红绒团，又扑回去，抖着声音问陶次旧：“陶副将，是这个么？”
陶次旧从桌子上撑起身子，倒了两颗药丸出来囫囵吞了下去，挥挥手打发了担心依旧的粗使下去。
拿了帕子默默擦掉溢出嘴角的血痕，陶次旧突兀地笑了起来，费力勾起的嘴角划出的弧线都惘然。这副身体大约也撑不过多久了罢，陶次旧摇着紫玉瓶子，听着了里面药丸晃动敲击瓶壁发出“叮叮”的声音，药也剩下不多了，旧疾早晚有一天会压制不住。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不是能帮将军夺这天下的人，只能是多出来的那个累赘。
这次原本就是小小的风寒，害了这么久不说，还连带着勾起了旧疾，拖了这么些日子都不见好。往日他手头上的事务如今全全压在姚苌一个人身上，陶次旧想着又是心头焦急，直逼得又呕了两口积血出来。
看着帕子上的艳色，陶次旧觉得，有些事真是拖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