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北京之行

小说: 不是我不爱你 作者: 心童 字数:3664

  翻过十岁的路妹早已是自己动手洗衣服,雾里云也无力充当母亲的角色了。他看不惯路妹一天三换,对她天天都在洗衣服的勤劳不敢恭维。“路妹,”雾里云道,“你这么勤快,学着把老子的这件西服洗洗如何?用刷子刷,重点衣领、袖子,然后清揉三次,见水清即可。”这日停电,洗衣机便如汽车没了油等于费物了,生活的社会性愈强依赖性愈強。妹妹洗完自已的便忘记了爸爸的西服,雾里云再次厉声提醒。

  两天后雾里云柱拐下台阶,去后院凉衣铁丝上摸摸西服,干了。却发现比未洗前还脏,洗衣粉斑点遍布。

  “路妹,你来!”雾里云声调不淡定了。

  “好你妈个样式,”雾里云道,“给自已洗那么上心,给别人还是你老子的就敷衍了事,老子不知给你洗过多少次屎裤子呢!”言罢转身上台阶回屋,自取洗衣粉洗。路妹见状去扶爸爸一把。

  “滚开,我自已爬,不要你扶!”雾里云虽重病压身,依然英勇不屈。若因此心气软弱,别人也会骑在你脖子上拉屎。

  伤筋动骨一百天是个不错的安慰。那就期望百天后出现转机吧!但感受告诉雾里云,那将是百天白等待。只有再寻希望,抓抓手术疗法这根稻草吧。但出动要的就是“动”,而他雾里云弱项就是难动,即是上楼去请别人查电脑信息也困难虽然他不畏难,他己够坚强的了。这坚强的动力并非出自贪生,而是自来不依赖人的自强习惯。

  联系上北京x军医院,且它奶奶的还有专业的脊髓空洞症科!三个月后赶紧再携路妹去北京,不然冬天到了。东北一行回县社保局报销了一半药费,加两月工资积累,又可萧洒地走一回了。

  从本地县城上汽车,行不到百里,雾里云就忍不住要方便。临上车时,路妹只知道见车就坐,催爸爸上车。雾里云本欲先去卫生间减负,以免车上难堪,班次如今多的是。可当时又无便意,便依了路妹。

  大小便早已不正常,如何能如常人般长途乘车?不曾想半途它奶奶的就来感觉了。挨到山林处,只得叫停。然而乘客能耐烦你慢条斯理地减负吗?车停下来。旅客说:“未必要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人?”司机催:“快点!”

  能快得了吗?雾里云挥挥手:“你们走你们走,我搭过路车!”

  父女俩的车费消费了不到六分之一,还会给你退不成?

  一损具损的何止车票?搭上过路班次行至汉中市终点,雾里云摸西服左内兜一叠百元券零用钱,空瘪瘪深不见底,只见衣兜下端被割破!哪里还有钱在?已被扒手算计。

  千元只用了车费九十元,天意!若不是便急,若不换乘车,路妹若不催爸爸见车就坐,而古华当时有便意,这一切会发生吗?割破了衣兜,耻辱!可也怪大意,以为还未出本地。路妹的独立性这时起了反作用,她上车就抢坐靠窗的座位,待雾里云到己只能另坐,有依赖性的孩子会离不开爸爸同坐一块儿,先入为主就不会有外人趁虚而入了。

  到达北京西站已近傍晚,满天的星眨着陌生的眼睛,似乎在说,别看人川流不息,“无缘对面不相识”在这里找到了最好的用处,只有地主警察、工作人员熟门熟路习惯了与陌生人打交道。

  路妹显得很疲倦,看爸爸的样儿,她知道爸爸己忍不住尿了,不知卫生间何处有?车站广场量也无。估摸着去向问寻。从广场去卫生间,好长好难的一段路啊。高级动物有高级自律的不便,要是在野外放牛场还不就地解决!人类羞于在大庭广众下拉撒、性交,实则是嫌弃自我之肮脏,往往是偷偷摸摸的干活,能说人类是光明正大的产物吗,圣洁吗?

  回到广场边,盯着接踵而至的公交车,早在火车上就已电问医院乘哪路车,却只下不上。一乘客见状多嘴:“前去六十米处起点站上车!”天愈来愈黒,前去六十米又在何处?便顺广场边车道前行。路妹说:“爸爸,走坎上。”那意思别走车道。

  绿妹的这一声招呼,把雾里云引进了黑道遇上了黑的。路妹,你究竟是雾里云的磨星还是天使?她到南岭中学雾里云开始得病、乘车换车、坐位的阴差阳错等等。

  北京的车流堵堵行行,七弯八拐望见了x军医院,陌生的路径是茫然的,这才觉得如蛮荒开路,终于走通了。但电话不通,估计已下班。在外住宿一夜,翌日通话交涉,早己预约,住进了医院。

  进了医院方知打的二十元,要了二百元还讲过价。途中还套他雾里云的话,你北京有熟人吗?有哇,刚才医院的罗医生还打电话问我已到哪里呢!要是如实相告没熟人,是不是打算把父女俩拉向地狱呢?求医路途几遇伏击,贼眼看中父女俩皆弱势群体,还能看出是高人吗?

  进了五步一岗日夜值班的军医院就放心了。住进四楼病房,路妹去等待护士开手续。责任护士见路妹就说:“这女孩是个男孩子性格!”路妹当下敢于黑脸,表示不喜欢这祥的评价。护士来病房笑对雾里云叙说。雾里云笑道:“不是我一个人这样看你吧?不喜欢那就改吧,改为一个温柔的女子!”

  这亦是一家三等甲级医院。教师靠无知生存,警察靠犯罪生存,医生靠病人生存,这个世界决定了它们将与地球同在。有比较才有鉴别,卫生、管理的规范当数故地s医院一流,东北那最差,设备自当这x医院一流。同样的核磁共振傢伙,s医院仿佛吃了美国威哥,要冲动雄起半小时以上,x医院倒像是阳萎,五分钟完亊,不过价贵超半。

  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会儿,生命就不属于自已的了,尤其全麻的人,还能说作生命的主人吗?整个地把自已交了出去,任凭他人摆布。

  手术台上,局麻的雾里云任凭术者在他的背后捣鼓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只听一妇人连催两次:“走哇,行了吧?”大概是术者的那口子。术者连回答两次:“我在手术,这不还有几针了吗?”在职业习惯者眼中,每天重复操作的己不是一个个同类人了,麻木不仁由此而生,永远保持一份清醒谈何容易?那得有菩萨一般的慈怀可大多数皆凡人。

  雾里云欲发作质问,别人在手术你它妈催什么,儿戏吗?但见术者拒绝,也就不发质问。他还能说话的,他感觉自巳说话肯定有声,自已的耳朵可以为嘴巴证明这一点,耳与嘴隔壁邻舍嘛。但妇人的催促会不会影响手术效果?这给雾里云种下了担心的阴影,怎它妈的如此倒霉再遇个麻木不仁的妇人!反正我雾里云承蒙邪魔外道看得起,处处刁难、节节阻击,大魔不骚小妖扰。术者对雾里云说:“你太瘦了,别人至少缝两层你缝一层就难。”雾里云说:“对不起,只有一付排骨招待你,太穷酸,你将就着点儿用。”

  小小路妹服侍单亲爸爸求医的壮举,成为知者赞扬的热点、护士演讲比赛的素材,路妹亲耳偷听得知,回病房告知爸爸。

  住院不到十天出院,雾里云没当回事的土特产小礼物未料换得了举一反三的回报,免去了雾里云自掏腰包买轮椅,送他一辆病房的现成轮椅,另白送艾灸治疗仪、中西药粒,俨然丈母娘送女婿出门。进出车站、旅社全靠路妹推轮椅。

  关键是要能吃加营养,医生的嘱咐与他雾里云的推想一致。然而这又是雾里云生活的瓶颈处,自已行动困难,路妹人小又不懂事,如何过得去生活调理关?

  路妹推雾里云回南岭进校门时,学生正在课间。

  “爸爸,”路妹说,“等打了上课铃我们再回去!”宿舍在后院,那得路过众目暌暌的教学楼、操场。雾里云立刻意识到路妹是个什么心态,怒道:“好你个路妹,一张白纸上竟然首先涂上了这种意识色彩,难道你觉得推着个病爸爸羞人吗,怕学生笑话吗?不觉得人们会夸你吗?推起走!”

  路妹推着轮椅低着头快速通过。

  古华那个气呀!

  现代的人是怎么了?是非颠倒,人将不人。

  人之力发于腰,而手术创伤就在正腰处,至于效果如何,有些患者术后三五天就见起色,他雾里云又是个例外。从书本上看,称术后会产生腿痛,因腿痛而去治腿痛结果反而会产生腿痛岂不痛上加痛何必去治腿痛?真是岂有此理!雾里云这样想道。

  此种手术疗法据称还是留学美国学的。如果说有什么收获,那就是多少正常的岁月积不下一文钱,倒是现在非常时期有了剩余,那就买台电脑。椅子也能买个高座位的。

  路妹回本地县城又从头武装到脚,从外武装到内,仅那件羽绒服就六百多元,而雾里云至多穿过三百多元的。算来算去,其消耗与另请个护理差不多。

  路妹十岁时,有一天说:“爸爸,我下头来白的!“

  白的?雾里云懂,白带。这么早?有问题!雾里云便带路妹去县医院妇科。大街上巧遇妇科熟识大夫,大夫的眼光在路妹身上瞟来瞅去,说:“这女孩早熟,要来例假了。你别担心,女孩子一辈子都有,不奇怪的,只不过太多太频繁就有问题了。”天啦,雾里云从来以为女性只有红例假,白的就是病呢,这世界比他想像的还糟,作人难,作女人更难,好在习以为常,以为天经地义。当雾里云亲历人们认为是天伦的养育实践,他对这世界有了更深刻的感悟。

  十一岁的路妹在外面转了两圈几个来回,受异地它乡水土的激活,忽拉拉见风长,发育全面早熟,身高一米六。人都说长的乖,但古华看熟了眼又多怨气觉得一般般。人生如开一季花,路妹提前进入花季,脸型不差,眼神明净。如同一束反季节生长的大篷鲜花。可惜性格生硬,古华的宿舍门、伙房门两门的铁锁扣子就是她进出不斯文性格碰断的。

  有一天,古华也上下瞅瞅路妹说:“路妹,你长这么快,也许不是你自已的加油努力,而是当今添加剂激素地沟油麻辣食品的功劳耶,你看看你们,我观小学五六年级、初一女生,有几个脸上是干净的?早早地就有了几多小痣或斑点。不用化妆了!”

  十一岁的路妹反倒暴露出懒惰的天性,七、八岁时还爱自动洗头、泡澡、切菜,如今不吼叫她洗脚大概一月难洗一次,可却爱摆佈头型与穿着。古华在寻思,为何越大反倒越糟糕,生理成长过渡气质的折腾吗?唉,人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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