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踏上东北火车

小说: 不是我不爱你 作者: 心童 字数:2797

  站在四楼病房阳台,看着城市,凝视远方。啊,已可预料的后半生,真没料到会是这般下场,虽然有思想准备,修密宗者提前报三世孽果。雾里云预想的晚境是,超常地健康生活,明白地寿终正寝,活八十九岁。现在看来,大大地值得怀疑了。

  生活中总有意想不到的、大小不等的磨劫来临,雾里云总觉得够了,够意思了,停止吧!收手吧!却依然不听招呼有下一次,一次比一次严重,直要将他提前置于死地而后快。来吧,该来的快来!来得愈凶猛,说明我将愈有非常之佛的成就,无名之辈谁理会你,万事万物一理。

  雾里云去s医院是带上路妹的。路妹才十一岁,晕车也得带上,只好备上晕车药。他想另请个护理,钞票的厚度不容你萧洒,只好耽误绿妹的学习。提行礼、搀扶他,跑跑腿,举步维艰,仅靠手拐是不行的。

  幸得有路妹,幸得带上了路妹,更是一种现身的广告,十一岁的小姑娘服侍单亲的爸爸外出求医,博得赞赏,自愧教子无方,嬴得江湖路上的绿灯。每每人问:“路妹,你妈怎不来?”雾里云早已教路妹:“就说妈病死了。”路妹不愿扯谎,看看爸爸,爸爸眼神一瞪。

  百里三晕的路妹如何受得了五百里的汽油味?到达s医院就发烧病倒在旅馆。角色转换,雾里云成为路妹的护士。她不能倒下啊!三天后好转,方住进医院。

  在s医院二十七天,雾里云若无自已的主张,s医院只会长期把他固定在液体瓶架上,他不明白大夫是不懂或是故意,只吊液体怎么能行?久则太多的针孔最后扎针的地点就找不出了。不行!不能如此被动,八十岁学吹唢呐—大主意还得自个拿。

  不用大夫讲雾里云也懂得,手术治疗这种病只有旁敲侧击的作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枯木返青谈何容易,这世界事理就这样无奈。他明智,没有过高的奢求。记得电视里播过干细胞移植疗法,雾里云觉得有道理,便手机联系汉理工学院同乡相好女生电脑搜索有关资料,只有东北长春一家打通,因采用自体干细胞移植,单手术费二万五不算太过他还拿得出,是真是假只有以身相试。主任医师说:“那东西目前只是实验阶段,不行!”雾里云却报不踏实的信心。

  多呆一天多化费,前面的路更长。雾里云几番要求结账出院。深知如今世态深知医院大多水深。不过,住院仅二十多天无甚动作,不必掏红包了。但仍叫路妹给护士们、主治医师提点水果意思意思。临出院时,雾里云支使路妹去向主治医师告辞。主治医师说:“你们要出院了,护士没难为你们吧?”路妹说没有,主治医师连连说:“那就好,那就好!”路妹不懂其意,返回病房给爸爸传了话,雾里云可懂那弦外之音。但这仍有疏漏,跑完出院手续已是下午,雾里云要求再住一夜,翌日早起程方便,护士们都愿通融,但护士长小姐不点头,挤眼示意别留,因为她没吃上水果。

  雾里云就这样带上八年挥之不尽的荨麻疹、后脑、腰背两处脊髓断流空洞,带上勉为其难的小小护士路妹踏上了求医的东北火车。路妹不愧是个晕车专家,火车也晕。雾里云只能让她,关怀她。

  长春,瞧瞧牌面亦是一家外资三等甲级医院,卫生极差,雾里云很顺利地被专家接待,优先安排病床,不两天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原来,自体干细胞移植即是从骻骨打钻取髄,然后经实验室分离,再种腰脊。入雾里云怀疑其细胞的活力了,岂不与近亲结婚一理?如若取自他人的细胞,其活力肯定旺盛多多,与杂交一理,但那价格肯定昂贵多多,且存在排异性。这世上事就是有利有弊。雾里云不但开始怀疑自体干细胞疗法的近亲性。多倒霉呢?指望自体干细胞疗法不远千里去东北,却又移植后发高烧两天两夜,愈烧毁他任何一线希望。命运成心在刁难他,处处作对,这不明显叫我无功而返吗,嫌我不够穷吗?

  “术后的高烧是不是把干细胞烧死了导致种植无效?”雾里云连串的问话,护士被逗笑了。

  这高烧从现象上看来是医院的问题造成。他被推进麻醉室脱光衣服就感到室内凉气太过重,说明室温的调节并未考虑到特殊患者。他被推进重症监护室,睡的那头正对窗口。一股东北风吹向雾里云这个初来乍到的南方人头上,立时就有了头痛感。不一会儿就开始发高烧。这不是医院细节设置不科学是什么?要是打官司,有的是理。

  雾里云重症监护室三天两夜,身在病房的路妹感到了孤独,一改好动习惯沉默无语。见爸爸出来顿生欢喜,路妹这时体现出亲情的依赖性。

  出院不再留宿病床也许是大医院共同的规矩。七天出院去办理回本县报销的手续。好不容易轮到路妹将病历递进了窗口,却要让等下周来,那又得多掏至少三四天旅馆住宿费。

  后来的事实证明,正如s医院主任医师所言,雾里云东北之行劳命伤财,干细胞移栽未活。

  “爸爸,”路妹说,“东北人男女都爱像你抽烟哎,爱吃生蒜、答应话爱说个‘嗯那’,做啥爱说成‘整啥’!”雾里云笑道:“啥都可学,别见了东北女性爱抽烟你也学抽烟啰!”

  傍晚的一楼走廊,一人拦住雾里云:“你看嘛,我兜里没钱了,你把我钱拿了,给我还钱!”拉扯雾里云。路妹吼那人:“你看错人了,他是我爸!”拼命护住爸爸,拉着爸爸的手挣脱那人的拉扯,向电梯走去。那人喋喋不休露凶相,跟进拉扯。雾里云只能拿出强硬态度拿不出力量。路妹这时表现出非常的向心力,比那人还凶,历声吼:“再缠我喊警察叔叔了!”这时警卫都己下班无值班,院内警察影子也无一个。一直进了电梯那人才罢休。

  雾里云正欲去院外住旅馆等待三四天,说不定还要推辞手续办理。干细胞神经外科的护士长路过见之,道:“手续办了吗?”这对儿顾客她印象深刻。

  雾里云说:“没办成,要我们等下周。”

  护士长说:“认得我吗?”

  雾里云说:“你是我们的卜护士长。”

  幸得他还注意了她。卜护士长就说:“把你单据拿来,我去给你办!一会儿就可以取!”

  雾里云说:“那就谢了!”出门在外都用普通话的,尽管不正点。心中道,遇好心人了。果然不一会儿优先办理,并声称既是卜护士长拿来的,不要钱。

  在人情大如天的这个国度里,还有正常可言吗?良性还未泯灭的人宁愿信其有。卜护士长为雾里云节约了至少三四天的住宿费。父女俩当天就买上了火车票。人生偶然的善果,那是过去世的修积。

  石家庄有家中医院,其疗法雾里云比较感兴趣,便从石家庄下车,却被后来才知识的名曰“医托”的人破坏了打算。医托即在公共场所猎获患者的人,然后去指定处,无非一个钱字分红。怀着希望又一级戒备的心理,雾里云按指点地下车,却又有一妇人亦是雾里云后来才明白的合伙人主动搭问,竞是同病相连去见同一退修老教授。找到地点,看看门牌却是挂羊头卖狗肉:“按摩足浴”。怀着万分疑虑进去,确实一白发老先生。不过也算善意的欺骗,因为并不强迫雾里云硬抓三疗程药六千元,只要了一大包一疗程药二千元,并且有人义务送雾里云到火车站。

  醋热的火车站、汽车站广场候车、转车,全靠路妹提上不轻的行包,不能不说路妹比一般同龄人坚强。“爸爸,我脚背肿了!”

  雾里云说:“路妹,苦了你了,爸爸陪你,你看爸爸的脚也肿了!”

  路妹说:“你说的,省下有钱回城给我买套衣裳,说话算数噢!”

  雾里云说:“已经省下了,有钱。”

  超过身高界线的路妹检到的便宜是一直买的火车半票,但这幸运被都市黒的暴涨的车费不幸抵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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