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前尘往事（四）
海上，慕无伤与初雪无奈的趴在本来就小，现在变成原来的四分之一的甲板上，两人相视一眼，初雪微微一笑，说：“我下去看行疆，慕大侠自便。”
说完，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海上，慕无伤垂下眉睫，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初雪是他的左膀右臂，从认识他起，手里就一直握着一把剑，不曾放下，那天08告诉他，他手中的剑，其实是粘在上面的，那时候，他心里忍不住黯然，他期盼着这个人亲口告诉他事实，结果却是从旁人口中听到。一个月前赴南海，本以为再见初雪，他在百里无疆手中如无双一般夭折，却不想，他双手抱剑，一身白衣，风华依旧。
百里无疆……慕无伤闭上眼，天色渐渐暗了起来。
海里，光怪陆离的影子突兀，明灭不见。百里无疆刚掉进海中时，还兀自用蹩脚的泳技费力的游着，可惜一身宽袍缓带变成了束缚，即使再努力，也分不清上下，渐渐地，用不上力气了，口中空气不足，把脸憋的通红，可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睁大了眼，看着那幽暗中斑驳的浮影，颜色艳丽的水藻。身子逐渐下沉，胸口也越来越闷，眼前却若有若无的浮起那一双清如寒潭的眼，写满风花雪月，却是那般绝望的妩媚，他想起在那船上的花园，她看了他很久，仿佛那是人生的最后一眼，又仿佛她等了一千年才等到那一眼一般，那眼中，无悲无喜，却写满百里无疆读不懂的语言，她的手很冰，抚上他的侧脸，触感间诉说着说不出的留恋。她笑着，芊长的玉指勾起那圆润的弧度，脸凑了过来，吐气如兰如糜，说不出的魅惑。
“痴儿，若有来生，我必许你一世相随……”她指间的血色勾勒出张扬，眉宇间化不开的柔情，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沉醉。
天衣，天衣天衣天衣天衣天衣天衣……大脑越来越混沌，他已经不能去控制自己的思绪，只能无助的想着那人，不由自主的、满心满眼的，连脚趾头都是她的温度。
天衣，你是我跋涉了万里也摘不到的那冰山雪莲，是我受尽万般苦也无法碰到的曼珠沙华啊！
百里无疆张开嘴，想要扯起一个苍白的笑，下一秒，海水就蔓延进口中，苦涩，无果，模糊中看见不远处一群色彩斑斓的鱼游来，那其中，有人白发红眼，一身单衣，宛若第一次相见一般，玉一样的皮肤有些苍白。
他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想要抚摸那曾经他想要将全世界都送给她的那幻影，可惜，一切都不可能了，他要死了，而她，恐怕已经在地狱里等着他了吧？呵，他这一生害人无数，这一次，却害了自己最爱的人……
或许，这是他最好的结局……
冰冷的触感让他的皮肤瞬间鸡皮疙瘩无数，嘴唇上传来柔柔的温暖，那是他无数个梦里也难求的感动，他想要紧紧的抱着那人，想要好好的宠着她，却是那么的有心无力，口中的苦涩变成了带着腥甜的空气，好一阵，他紧紧的抓着那人，希望将幻想抓成现实，同时也害怕，他一松手这唯一的幻影也消失不见了！
他被拖着往一旁的珊瑚山旁去，一路上无数的鱼儿跟着他转，一旁的人看见身后的鱼群，皱着好看的秀眉，空出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将他那光芒万丈的外衣脱掉，随后两人便如一条鱼一般游走。
身后一阵白光闪烁，沉淀入海底，无数鱼儿争先恐后的钻了进去，瞬时，那白色的光芒四分五裂，如破烂的娃娃。
他仔细的看着那人，那为他提供空气的人，银丝狂舞，红色的眸子似乎是世间最美的宝石，红色的唇仿佛是市面上最贵的樱桃，她笑着，带着他一路走，没有鱼儿，没有光，身子都在海底失了颜色，他们一直游，游了很久，久到他已忘了身上的酸痛。
低头凝视那被他死拉着的手，痴痴的笑了，这一笑，那咸涩的海水便无孔不入的钻进他的嘴，顿时，他的脸变成菜色，抓着那同是一身单衣的人的手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