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箭瞄准那胸甲,唐厉的手微微颤抖,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一箭带来的结果是吉还是凶。
手指缓缓扣上机动环,推动滑层。
机械虎咆哮声隐约传来,獠牙对准那盘踞的毒虫,弓紧的后肢即将发力扑咬!
几乎是就要按动机动环的那一刻,那虫子突然惊慌的扭动了一下,似乎很着急的要挣脱那花盘。
花盘底部突然爆发般的生长出密集的根系,海潮一样缠绕上虫子的身体,柔弱的根系似乎带有惊人的力量,径直刺穿了虫身!
太古虫魂无声的挣扎着,千叶葵黑色的那一半已经褪尽,艳红的花瓣慢慢开始包裹虫身。
"这是......"
女红惊的说不出话,这种场景,是在......吞噬?
千叶葵猛地涨大一倍,海潮汹涌般的花瓣铺展开,垂在床榻散落在地上,像是女人艳红的裙角。
浓郁的香气充斥着房间,不可遏制的向外溢出。
花开到了极致,已经看不到汤云泱的人,花瓣完全遮住了床榻,太古虫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紧跟着是一根根系刺穿了他的身子,不,是.....贯穿!
千叶葵花瓣慢慢耸动了一下,带着从容而不容反抗的姿态,最后把那虫子完全包裹起来。
一切都是一瞬间发生,如同闪过的画面,无声,却震撼人心。
那花盘就像古书上描述的那样迷人,厚重丝绸一样的花瓣柔顺,却依旧掩饰不住根骨的强硬。
唐厉手中的千机弩微微抖动了一下,竟然褪去了它引以为傲的光辉。
虚空中的机械虎低下了头,俯身向那花盘献上尊敬的一躬。
是了.....那花盘突然散发出森严的冷意,如同高高穹顶上描画的图腾,带着森然的压迫感。
千叶葵再次张开她的花心,那虫子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这朵绝世仙葩缓缓起伏,就像......人在呼吸!
死寂。
几个人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燕羽的伤口疼的他脸色惨白,还是死死攥着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去查看。
"我说....."
沉磁如檀香的声音缓缓响起,平静而舒缓。
花瓣被人撩起,那人走出花盘的幕布,她身后那深红的花慢慢扩散成飘渺厚重的雾气,化为她身上深红的长裙,丹红的唇,绯红的眼角,素红的指尖。
以及她头上银红相间昂贵而别致的发饰。
那张魅惑众生倾尽天下的脸淡淡的对着女红,深邃璀璨的眼眸中笑意同样深远:
"是谁说的,有女儿红老窖?"
天照塔。
禾女站在镜子前,镜中人身着华贵法袍,身后是浩瀚的星图。
"你那么会算命,你知道自己的命运么。"
她走到镜子前,缓缓与自己的影子合掌:"不知道吧。"
她笑了笑,转身看着桌案上火红的枫叶江畔的扁舟,轻轻拂过那望江女的衣衫:
"真傻。"
你还真的以为,一切都能相安无事,和过去一样么。
今人非故人,故人不复还。
她缓缓双手合十,闭眼,闭心。
只有来世,再去南屏听晚钟轻响了.....
古若颦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唐策默默擦着手中的长枪,偃松身边依旧是小鸟乱飞,传送八方情报。
好像没什么事,再睡一会儿吧。
她翻了个身,躺在回廊的木栏上又要睡过去,还没几秒就惊吓一般跳了起来,吓得一旁的鸟儿炸毛乱飞。
"云泱姐?!"
她好像是还在半混沌状态,急慌慌的四下寻找,唐策伸出长枪的枪杆,啪的打了她的脑袋一下。
"睡傻了?"唐策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灰尘,眯眼看着远处的闹市:"偃松,走了。"
古若颦拍了拍头,赶紧跟着两个人往芙蓉塘的方向赶去。
芙蓉堂内喧哗依旧,今天是汤云泱每月定期出场的日子,芙蓉塘的门槛子上都挤满了人,前排的官身土豪左拥右抱,一遍吃茶一边招呼老鸨,统一都是询问怎么出长时间拖了这么久。
"我可是专程从南溟来这儿看汤姑娘的,这六匹沁水阁头等的布料都在等着给姑娘过目,你这儿又迟迟不见个人,是不是要有个说法?"
阔佬抽出扇子,一旁的女人眼尖的接过来扇风。
"这从蓬莱带回来的珍珠和五锦鱼,这鱼娇贵的很,再等一会儿这仙鱼死了,你可要赔给姑娘?"
官袍绶带的男人手边的五个家丁抱着一个硕大的彩瓷鱼缸,里面的鱼儿尾如锦缎飘逸柔软,尾巴七彩流动,身子却是洁白泛着银光,一双灵动的红眼微微转动,似乎很不满意这个小缸,还有三个家丁一个忙着换水,另一个不住的往淡水里撒盐,还有一个不时丢进一两个冰块儿,身后是忙着运换冰块儿的家丁。
"这这这.....各位大爷少安毋躁,姑娘一会儿就出来了。"老鸨满头是汗,不时瞟着那楼上紧闭的门,那姑奶奶还有那个阴郁的小哥昨个儿晚上进去就没再出来,这要是敲门,那凶神恶煞还不得砸了场子,这这这.....这两头都惹不得。
汤云泱从窗缝看着楼下的喧哗,冷笑着关上窗子,轻哼一声。
"初次见面,却是让道长身处这花柳之地,云泱给您道歉了。"她微微俯身做了个礼,瞥眼看到燕羽站在墙角一声不出,不觉心下奇怪,转眼又说道:"只是道长何处修仙?不知道长尊姓大名?"
"无妨,说来话长,回头在与您细将。"青鹤微微摇了摇头:"只是楼下的看官们,姑娘不去应付一下么。"
汤云泱看着还在发愣的唐厉跟女红,身手摸了摸女红的头:"那群庸夫,等着也是他们愿意的。"
"只是听着这喧闹愈发大了,恐怕老鸨应付不来了。"唐厉笑了笑,看着女红道:"云泱姐,女红她是吓傻了。"
"记得一会儿把说好的女儿红取出来。"
汤云泱笑了,轻轻拍了女红一下,最后走到燕羽身边:"你还不把翅膀收起来?"
燕羽微微低着头,碎发挡住了眼睛,他的声音有些哑,还是抬手抚上汤云泱得脸:"等一下就收起来,你先下去,等下我们一起回暗堂去看白纪,我们都在这儿等你。"
汤云泱深深看了燕羽一眼,又看了看他微微下垂得一只羽翼,突然伸手去摸他的后背,燕羽来不及躲闪,一下被摸到伤口,疼的一哆嗦,咬牙也没出声。
她收回手,指尖猩红一片。
"我没事,养一养就好了。"
燕羽还是那样淡然温和,轻轻给她擦净指尖得血污:"去吧。"
女人咬了咬牙,慢慢捧住他的脸,吻了过去。
燕羽手掌僵在那里,最后还是擦掉她眼角得泪水,拥住她的身子,深深叹气。
女红刚刚清醒过来,抬眼就看到这么香艳得景色,又见青鹤都转过脸去看窗外喝茶,唐厉还是一张死鱼脸对着不该对着得方向,狠狠一巴掌把他抽过来,低声骂了一句:"你看个屁啊。"
"老鸨你去催催啊怎么还不出来!"
"老爷!没有冰块了!"
"老爷这花儿蔫了!"
"再不出来就砸了这店!"
老鸨急的团团转也是干没辙,只得陪笑着,连连擦汗。
喧哗声一阵高过一阵,门里门外都在伸长了脖子看。
一个家丁手里提着的八角风铃叮咚作响,紧跟着就听到有人从高处传来的话语。
"这铃铛声音真是好听。"
全场突然静了下来,那女人高高站在楼上,在一阵爆发的欢呼声中慢慢走下楼梯,随手指向一处。
"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