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云泱跪在无尽的黑暗里,又是这种黑暗,她最深的恐惧就是这种一望无际的黑暗,似乎再往前走一步就会是无间地狱。
那是她最深的恐惧,深深在她心里扎根十余年,平时的噩梦,会有燕羽,可是现在,什么也没有。
那虫子消失了,留下了这个深渊。
这种绝望让人深深颤抖,绝望的几乎可以死去。
明明不是密闭的空间。
不,是密闭的。
是她自己带给自己的恐惧和绝望
黑暗中盛开的红葵终于发出一声绝望而痛苦哀鸣。
一声幽幽的叹息。
"你怎么就不肯接受我呢。"
黑袍女孩儿终于从黑暗的尽头走出来,站在不远处,却不靠近。那双泛着幽幽红光的眼瞳灼热。
"接受我,就没有东西能挡住你。"
"不要摇头,接受我给你的力量。"
"我们才是亲人。"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啊。"
"明明在无意间都用过我的力量了,为什么还要拒绝?明明感觉很好吧,凌驾在这些蝼蚁之上?"女孩儿蹲下来,看着她,轻轻唱起歌:"江湖风起,而君子独立,我当不弃不离?没有逆天的力量,你怎么才能扭转这个乱世呢。"
汤云泱看着这个女孩儿,一模一样的脸,截然相反的心性,她有一种恐惧,她总感觉其实一直纠缠她十余年的黑暗就是这个女孩的化身,带着无与伦比,近乎于罂粟一样的力量诱导她走进黑暗的最深处。
"你在害怕什么?"
"有什么可怕的,你害怕这个黑暗?"
"接受我,这些都是你的,天下的权利。"
"他们会膜拜你把你贡在与神灵同位的地方,那种权利你早晚会爱上的,其实你已经尝到了,别害怕,这都是你的,你应该得到的。"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狠,眼眸的红近乎血色,语气愈发咬牙切齿:"你不想解开你身上的谜团么?千叶葵,黑暗,噩梦,痛苦,你不想知道么?你真可笑啊说着世人心迷的大话自己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之一啊。"
"他妈的你闭嘴滚开!"
死寂。
汤云泱疲倦的站起来看了女孩儿一眼,转身背对着她,头也不回的走开。
"你要去哪儿呢。"
黑裙女孩儿坐在地上,看着掌中那朵黑色的花盘喃喃道:
"你能去哪儿呢。"
她破碎成纷飞的花瓣,漫卷在无尽的黑暗里,孤寂如同一场漫长的旅行,生生世世的旅途不停。
天照。
禾女伏在案头睡着,案上铺着宣纸笔墨,狼毫羊毫大笔小笔排满了笔架,那块儿白玉的海棠花镇石染了多年的墨迹,已经斑驳不清。
宣纸上是水墨淡雅配着朱红烈焰的旧画。
画是新画,画上之景却是旧景。
枫叶如火,碧霞满天,江滩小舟一叶悠悠飘荡。孤鹤远飞归于孤山之间,隐没在迷蒙的雾气里。
江边坐一望江女,穿着萤虫烛火纹案的衣,膝头一副古琴,香炉青烟缭绕。
却是已经被水迹打湿。
高大森严的殿宇内,这一点微光温柔孤寂。
门开。
男人走过来,脚步很轻,悄悄走到女孩儿身边蹲下,看着她身下压着的画卷,微微失神。
他伸手,却没敢碰她。
"这么多年。"
他沉磁的声音回荡在高大的殿堂,墨蓝色的空间里星图璀璨,如同这个男人眼里的晶莹,一瞬间隐藏在岁月时光后的天真又回到了他的眼中,星辰璀璨,温柔似水。
让人忍不住想要.......
哭出来。
"你还做着这个郎骑竹马的梦啊......"
他轻轻看着女孩儿,扯起一抹似是温柔而又像是沧桑的笑意。
那张稚嫩的脸和现在这张刀刻斧凿的脸一瞬间对比成了沧海桑田。
他捻了烛火撒进空中,一瞬间星火燎原,火幕后,是同样如火的枫林,江畔的小舟微微晃动。
"很美啊。"
男人缓缓吻了吻女孩儿的侧脸:
"好梦。"
他站起来,走进那虚幻的景象后。
就再也没回头。
灯火具灭。
女红看着汤云泱,眼神死寂。
好混乱。
脑子乱哄哄的无法思考。
这段时间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乱了,显得混乱的庸碌。一切都找不到头绪,所有人都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只能向前,不能退后。
这个漩涡,叫乱世。
"这只是.....乱世的开端啊。"唐厉闭着眼睛,腰间的千机匣煽动着夺目的光芒,璀璨而冰冷。
女红把腰间的烟杆拿出来,精致的烟锅下缀着华贵的流苏。
她打燃了火折子,点上,深深吸一口,再慢慢吐出一个烟圈。
好累。
这才到什么程度就累了,那床上这个女人该是有多累。
她笑了笑,把口中的烟轻轻喷在窗外,看着它们远去。
"醒过来吧,我不藏的那坛女儿红老窖了。"
她说。
长夜漫漫无尽,黎明还在未知的时间。
“我要回去照顾她,女红跟唐厉在哪儿出个万一,他俩也是挡不住的。”
燕羽褪下外罩,拿了衣服一件一件穿好,似乎是扯到了伤口,疼的他原地晃了一下。
“夜深,公子身上负伤,就是真有个万一,回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公子是清楚的吧。”
青鹤挑了挑灯芯,淡淡道:"今天就歇下,明日贫道同公子一道前去探望。”
燕羽沉默半晌,低低的叹了口气,就此默认。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
青鹤一早就醒了,却发现燕羽正站在窗边看着他,见他醒了,也没说什么,利索的从窗口翻了出去,就听到楼下一片惊呼。
青鹤浅笑着摇了摇头,穿好衣服下楼,结算了住宿费就跟着燕羽往闹市中心走去。
繁华市井,似乎一切都很平静。
平静而安逸。
花红柳绿的胭脂畔边,女人们花枝招展的站在门前揽客,燕羽站在不远处,对青鹤摆了摆手。
"芙蓉塘,北铭最大的青楼,规模超过南溟的沁水阁。"
燕羽脸色平淡的介绍着:"道长从正门进去多有不便,随我来。"
青鹤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惊,那个暗堂九门主,羽族燕羽看中的女人,是个娼妓?
这未免也太耸人听闻了些。
燕羽带着他走到后门,门内是各色豪马香车,燕羽挑眉仰头看了看那高阁:"整个四楼都是她的,我们从中间打开的窗子进去。"
青鹤若有所思的掐指捏决转动真气,燕羽似乎看出了他的思绪所在,垂了垂眼帘道:"她不是普通的娼妓,她是整个北铭的花魁。"
青鹤微闭的双眼睁开,笑了笑,低声道:"也会是天下的花魁。"
燕羽愣了一下,就见青鹤步梯云轻身而上,随即也跟了过去。
天下的花魁么?
这个道长似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