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粉红色的理发店

小说: 星星睡在枕头边 作者: 鹿森林 字数:6627

  高家寨菜市场的夹缝里那家小小的理发店,是我十二岁那年搬来的。赵华珍的女儿曾经带着十块钱去里面剪头发,刚打湿了头发,就被赵华珍揪着耳朵出来了。嘴里还一直说着:“你个死丫头,玩儿也不看看什么地方。那地方只有男人能去,你个小丫头凑什么热闹?”

  回到家,我问我妈:“妈,什么理发店只有男人能去?”

  我妈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我的话,突然睁大了眼睛:“林浅,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我摇摇头,回屋写作业。

  理发店开张的那几天,赵华珍指着我乱糟糟的头发说:“我说林浅啊,你这头发还不如剪了。你去找你妈要钱去,然后去那家理发店剪头发。照顾一下邻居生意嘛!”

  如今,她却因为自己女儿进了理发店而火冒三丈。吃了晚饭,就在院子门口支个椅子坐着,唱大戏似得对着那个漂亮老板娘破口大骂,整个高家寨都能听到。什么“狐狸精”“不要脸”,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我早早地把卡卡抱进屋,关紧窗户睡觉。

  第二天,我妈留在家里陪我吃早饭,一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我喝完最后一口稀饭,她才站起来说:“林浅啊,以后经过那家理发店就快着点儿走,里面有妖怪会吃人的。”

  我妈不是个会嚼舌根人,无论她说什么,一定有她的道理。所以,我信了。十岁到十七岁之间,我一直牢记这句话。长大后,这个吃人妖怪的谎言不攻自破,但那家理发店一直像个雷区,让我避而远之。

  有时候,我们惧怕一个地方,不是因为知道有什么,而是不知道有什么。

  那个女人并没有那么可怕。安爷爷去世的那天,她给了我一块包装精致的酒心巧克力。

  那天,整个高家寨的女人都去了环山公路。除了她。这个女人像SARS一样被隔离在我们的生活之外。我没敢告诉大人,她曾向我展露出甜甜的微笑。

  她是个好女人。

  这次摔伤不同以往,我妈伤的很重,甚至没去卖水果。这是我暗中观察了她三天得出的结论。每次回家,桌子上都是空空的。她躺在床上说:“今天生意不错,所以回来晚了没做饭,你自己出去买点吃的。”

  这样持续了三天,我开始察觉出异样,早上背着书包出门,转了方向到池塘边看书。你不会明白那种重复了多年循规蹈矩的生活之后在最后几天突然放纵的心情。

  回去的时候,陈墨的黑色捷豹从我身旁穿过。不知怎么的,我对他的气息特别敏感。

  黑色捷豹并没有离我而去,而是在我前面不远处停下。穿着白衬衫的陈墨似乎有些生气。他从车里下来,烦躁地扯开袖子。设计精美的袖扣滚到我脚边,我还没弄清局面,他就粗暴地把我拽上车。

  最后一堂课快结束的时候,一辆黑色捷豹停在教学楼底下。穿着不凡的男人拉着我从车里下来,直奔顶楼。最后,在众人的惊异中走进教室。

  学校教学楼底下是不允许停放车子的,出来巡视校园的教导主任看到黑色捷豹后气冲冲地冲过来把司机训了一顿。

  陈墨冷眼看着这一切,然后告诉他:“我只是把贵学校的学生送回来。”

  整堂课我都低着头,在这样复杂的局面下,宋泳锐的短信来了:林浅,你这几天为什么没来上课?那个男人是谁?相好的?

  ……

  和往常一样,他背起书包对我说,“林浅,我请你吃牛肉面。”但是我明白,两颗心之间已经横起一道无形的屏障。那些埋藏在他心底的疑问,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然后长成参天大树。

  我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关注我们之间微妙的变化,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能抽出半个小时去看球赛。

  左陌正在狭窄的更衣室里换衣服。蓝白相间的球衣,黑色宽松的球裤下一双修长的腿,右肩挂着米白色毛巾。他随意搔搔头,刚放下手中的康师傅矿泉水,就听到班长喊:“陌陌,妞找。”

  他回头,门口站着个美丽的女孩,藕节般纤细的身体,象牙白的皮肤。偶尔路过的人看到,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话——“哇撒,校花真不是盖的。”

  “兰兰。”

  “左陌,我来给你送水。”温兰把水递给他。

  宋泳锐沿着绿皮草地走了好久,他解下宽松的校服外套系在腰上,然后朝我走来:“破球赛有什么好看的,我记得你不爱看球赛。”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没有停留在我身上,而是在操场上摸索着。

  比赛开始,对面的人群早已沸腾。他的声音淹没在欢呼声里。我并不关心宋泳锐后来说了什么,那些噪声吵得我头疼,直到足球突然朝自己飞来,直直落在地上。

  瘦瘦高高的左陌朝我们跑来。他走到足球边,撩起上衣擦擦脸上的汗,露出的六块腹肌引来更加狂澜的尖叫。

  “8号8号……”

  左陌抱着球站在跑道里,纹丝不动,呆呆地望着这边。我有些恍惚了。他是在看我,还是在看宋泳锐?

  我确实不爱看球赛,这场不同。

  宋泳锐没有陪我回高家寨。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他冷冷地说:“以后,我不去那个脏兮兮的地方了。”

  不久后,我也将离开这个地方。这就是我为什么每天从教室出来都要回头看了一眼教室后面的黑板——“距离高考还有65天”。

  就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我再次环视这个狭小的院子,铁门外的街道,犯困的路灯发出暗沉的光,黄色的光晕一点点化开。昏暗中,一点火星子格外显眼,那点星子随着女人的手移动,朱红色的唇吞云吐雾。

  高跟鞋踩在地上”咯噔咯噔“的声音由远及近,她走到我面前时,微笑说:“我是新搬来的,没带钥匙先去我那儿洗个头吧。”

  是住在街尾的那个女人。她在对面看了好久,见我一直不进门以为我忘了带钥匙。

  “走吧!”她笑得妖娆,我竟然不受控制地向她伸出手。

  我要跟着她去那间恐怖的理发店了。我当然知道,里面没有什么吃人的妖怪,那只是大人为了吓唬小孩编出来的谎言。我很想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粉红色的墙壁,粉红色的灯光,超大的镜子。

  这是我对理发店的整体印象。

  她拉着我坐下,身子向后仰。刚湿了头发,我抓住那只纤细的手,问:“姐姐,洗头贵吗?”

  “不要钱,我免费给你洗。”她继续拨弄我乌黑的的直发,突然放肆地笑起来,“你喊我什么?姐姐?我儿子都和你一般大了,你居然喊我姐姐?我叫朱英,你呢?”

  “林浅。”朱英灵巧的手弄得我头皮一阵酥酥麻麻。我闭上眼,红色的灯光太过暧昧,我不喜欢。

  “真好听。”

  “朱英,为什么我没见过你儿子?”

  “他……不和我住一块儿。不过他呀,成绩可好了,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而且是个帅小伙。”

  我从朱英写满自豪的精致面容上,似乎看到了她的儿子。英俊的少年,穿着干净的校服,白色衬衫里是一副挺拔的身体,阳光,自信。

  我好像喜欢上朱英的发廊了。甚至动摇,这样的朱英是妓女吗?

  老旧的街灯如干枯的手臂向我伸来,最后用力地抓着我的肩膀问:“她是妓女吗?她真的是妓女吗?”

  “林浅,我不是妓女。”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朱英先开口,“我只是利用美色招揽生意,你还小不懂,你只要知道我很干净就行,人活着要明白,有的东西不能卖。”

  人活着,有的东西不能卖。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王的男人里,长生对孔吉说的话。

  我终于了解这家店的运作了。

  一个美丽少妇,用美色吸引大批男人过来洗头剪头发,在把钞票放进朱英口袋后,被毫不留情地赶出去。

  “他们还会来的。”朱英很肯定地告诉我:“即使价格昂贵的吓死人,但他们还回来的,男人就是贱。”

  朱英口中的“贱”,我很久以后才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原来陈奕迅的歌里早就早就唱过了——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她用一大块白毛巾裹住我的头,镜子里的自己很像没有头发而裹住头的尼姑。仔细一看,我的五官还算清秀,尤其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朱英说,眼睛大的人,眼泪也特别多。美艳的她,看着镜子里的我,很认真地说:“林浅,记住男人都很贱。越是得不到,越是喜欢。”

  我也亲眼目睹了这种“贱”。

  那是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他靠在门边眯着眼看我们:“朱英,我想给你给我洗头。她是谁?让她走吧!”

  “去去去,今天没时间,没看我正忙着吗?”朱英脸上的喜色一转眼便没了。

  “可是你说…….”

  “滚。”

  男人一脸猥琐,那双眼睛还在我身上飘来飘去,最后停留在我的胸部。他身上的烟酒味令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可是,我想你了。朱英,我真是一刻也不能离开你。”

  “啪”一声,朱英用力按下插座开关,然后大功率的吹风机发出呼呼响声。飞舞的头发拍打在我的脸上。

  男人很识趣地走了。

  朱英低着头不说话,默默地吹着头发。暧昧的灯光下,我看到这个美丽妖娆的女子眼尾有了岁月的痕迹。这一刻我该说什么来缓和尴尬的气氛呢?

  “林浅,你在哪儿上学。”还是她先开口了。

  “一中,云海森林那个一中。”

  我明显感觉到她的手抖了一下,然后笑笑:“一中,很好的学校。”

  “是啊,很好的高中,可我却很笨。再怎么努力,还是那个位置。”离左陌很远的位置。

  “瞎说,你很聪明。”朱英放下手里的吹风机,抚摸我的头发,然后看着镜子里的我说:“林浅,你真好看,而且我发现你和高家寨的人不同,安安静静,像有钱人家的小姐,林浅,你不属于这儿。”

  如果她是两个月后对我说这些话,我一定会对她说:“借你吉言。”

  宋泳锐正在听疯狂英语,我拉下他一边白色的步步高耳机,大声说:“把你的数学笔记本给我。”

  他可能没想到我会主动和他说话,好久才回过神,从书包里找出厚厚的笔记本给我。

  高三这年,广播里的音乐被五月天霸占。学生低头写作业,偶尔感到疲倦,停下笔闭目养神。这时候,激励人心的“倔强”在头顶上方响起。

  “最美的愿望,一定最疯狂……”快睡着的时候一盆凉水浇过来,睁开眼告诉自己,该继续学习了。

  这首歌歌词写的最好的应该就是这一句了。“疯狂”是个很有冲击力的词,也是个与我无关的词。

  学校校报做问卷调查,访问所有高三学生。卷子上只有一题:请写下你在江城一中做过的最疯狂的事。

  班里的很多同学都写下同一句话:参加中国高考。

  很正式的一句话,正式的像升国旗,所有人都望着一个方向,瞬间达成高度共识。

  而我悄悄把纸张撕了塞进书包里。因为,与我无关。

  宋泳锐烦躁地扯下耳朵里的耳机。听着疯狂英语被打扰的他嘴里骂骂咧咧:“好吵的音乐,什么时候才放完。”

  广播里,眼保健操的口令响起。

  我看着与我交谈自然的宋泳锐,不禁纳闷,就在昨天他还没给我好脸,今天怎么又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得。

  我越来越看不透他了。尤其是期中考结束后,他开始埋头苦读,对我爱搭不理。我在考虑要不要提醒他——豆豆。

  期中考试结束后,学校照例开家长会。我很清楚,妈妈下不了床,于是给陈墨打电话。他说过,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想到他。除了他,我也找不到其他人替我去开家长会。

  对于陈墨,我始终怀有戒备,这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睿智。所以,我用公用电话联系上他,讲明了事情的原委。他没多说什么,只是问了时间和地点。

  家长会那天的陈墨穿的很正式,我不认识什么名牌,但我知道,他身上那一套肯定价值不菲。直到现在,还会有同学会问我:“林浅,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是你什么人?”

  西装革履,这是他们对陈墨的称呼,包括李成林。

  一中的家长会,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神乎其神,“干净利落”四个字就可以概括了。先是把一张班级成绩排名表放在家长面前。看完之后,班主任会告诉你,学生的全年级排名。然后向你讲解,一中往年的升学率多少,在一中考多少名可以稳稳地上一本。

  一切为了升学率。对于这点,陈墨显然不明白,家长会结束,他说:“你们班主任真啰嗦。”

  嘴上这么说,心里再不待见,他还是很有风度地让司机递上准备好的礼物。金灿灿的包装,我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但是从李成林欣然接受的态度可以看出,绝对甩我妈曾经送给他的那一篮子水果好几条街。

  李成林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了很多句谢谢。他还问我,西装革履的男人是我什么人。我随口敷衍,出来的时候,宋泳锐板着脸问我:“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叔叔?我怎么不知道?”

  我的事,你还能都知道啊!

  他冷笑一声:“你的事情我还真都知道。”

  宋泳锐是个危险分子。他会搅乱我努力营造出的生活状态。规规矩矩的白米饭未到火候前被搅乱,就会变成一锅粥。

  那怎么行,我得稳稳当当地活下去,稳稳当当地参加高考。

  我上高中部的第一天,我妈特意穿上了年轻时外婆送的那件蓝裙子,拎了袋她认为还算过得去的水果篮子给我开家长会。

  我的座位在第五排,我妈说有点靠后了,会影响听课的。等所有家长离开,她上去和我的班主任李成林打招呼,简单明了地说明了她的意思。

  我的班主任李成林,他扶了扶眼镜,上下打量她。两分钟前的那种和善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副为难的表情:“这位置实在不好调,班里近视的同学太多,实在不好调。”

  我妈递上准备已久的果篮,不紧不慢地添上一句:“我女儿是从一中初中部升上来的。”

  他的耐心终于耗光了,没好气地说:“那又怎样?女生学理科很吃亏的。”

  站在一旁的我也听出了他的话中话,他认定了我是没出息的,对吗?

  我妈放弃了理论,拉着我走了。回到家她也没对我说什么,但是我对自己说了很多,最重要的一句是:林浅,记住他今天说的话。

  学理科,对于女生来说很吃亏,可是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高一那年,身处平行班的我,一跃挤进年纪前一百。我的班主任开班会的时候说,从初中部升上来的,果然不一样。他的话让我很反感。

  后来的光荣榜排名,我从未缺席。我没想到是,光荣榜除了贴出我的照片,还贴出了我的日记。

  我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写日记的,连我自己都没注意到里面的每一张都有左陌的名字。让我激动,也让我羞耻的名字。

  这是报应,它来得真快啊!

  我偷了左陌的信,别人偷了我的日记。

  她们挤在光荣榜前面,一脸文艺范儿地吟诵那句:左陌,多美的名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惹来一片哄笑。

  “哎呀,她怎么不说一笑倾城倾国啊?”

  暗恋,这个话题在一中产生的冲击,不亚于往一潭死水里扔了颗原子弹。

  学校领导对这件事很重视,聚集了高三党开会。教导主任歪着头批斗了两个小时,重点就一句,早恋有害高考为重。那个毛发稀疏的男人甚至含沙射影地指出学校出现女同学被富豪包养的情况。

  然后周围的同学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像是要把我瘦小的身体戳出无数个孔。

  蠕虫般的声音在每个班黑板上方的喇叭里嚣张了两个小时。我趴在桌上假寐。

  本就有些引人注目的左陌彻底在一中出名了。走到哪儿都有几个人会聚在一起议论他。他感觉到不对劲,温兰说:“别太吃惊,你去校报宣传栏看看就知道了。”

  作为当事人,左陌的反应没有其他人那么夸张。他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手机响了,是短信,我发的。

  “对不起,给你造成困扰了。”

  给他发这条短信的时候,我正在顶楼望着他俩的一举一动。我似乎能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

  “我没关系,只是你……你没事吧?”摸着黑行走的人突然抓到漆黑里伸出来的手,惊慌失措地放开,又突然不想放开。扯一扯,似乎能牵引出更多东西。

  “左陌,谁啊。”温兰正撕着上面的纸,听到左陌手机响。

  “没谁。”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温兰他有点心虚。

  我把手机放进书包里,没有回他,因为我不想说谎。我有事,我很难受。

  我妈没出席家长会,我把期中考试成绩单放在桌上,去洗碗。她僵着脸,想下床忙活,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我说:“妈,今天我洗吧,这是成绩单,你看看。”

  我妈不识字,她看着那些接近满分的数字露出欣慰的笑。

  记忆里,她的笑容是那么稀少。爸爸经常喝酒,醉了不是撒疯就是睡觉。八岁那年,我妈因为医治胃病花去了所有积蓄。那年除夕夜,我家没有多余的钱买烟花爆竹,爸爸躲在房间里喝几块钱一瓶的瓶装白酒,妈妈坐在厨房里哭,迟迟不肯上楼。

  我一个人去了空地,很多人在那儿放烟花。小美提着好看的花篮形烟花,依偎在左腿比右腿短的男人怀里:“爸爸,给我放这个,我要看这个。”

  我呆呆地看着那一家三口,突然一个大大的问号砸在胸口,为什么我没有?

  我躲到黑暗的角落里,等到烟花放完,看着那家人幸福的离开,走过去捡起花篮。

  豆豆跑过来,一手打掉我手里的东西:“林浅,不要捡别人的东西。我以后会挣好多钱,给你买很多很多你喜欢的东西。”

  豆豆离开后,我从不接受别人的东西。我怕听到他们说“林浅你真可怜,什么都没有,来我给你。”

  他现在叫宋泳锐。

  我在楼道里站了好久,看着宋泳锐一个人大摇大摆地离开教学楼。他一直这样我行我素。转身回教室时,我突然撞上一个宽厚的胸膛,眼前是一团模糊的蓝白色。带着淡淡的,肥皂水的味道。

  “同学。”好听的声音,缠绵悱恻,慵懒入骨。

  是左陌,我这才反应过来。

  他脱下身上的校服递过来:“同学,我的衣服借给你,你围上吧”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面红耳赤的男生,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你的身体出血了。你…你的…裤子红了。”他吞吞吐吐,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突然,“见红“这两个字在我脑中飞驰而过。我咬着唇把手里的衣服塞回去,跑进空荡的教室,关上门。

  没想到左陌会一直等我。在教室看了会儿书我才悄悄出来。经过隔壁班的教室,一双纤长的手从我的两臂穿过,等我反应过来,他的校服外套已经系在我的腰上。

  “系着吧,这样你回去的时候就没那么尴尬了。”

  这是我离他最近的一次。很近很近,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难以形容,另一种说法就是不够特别,不像宋泳锐的苦味那样特殊张扬。

  我倔强得连声谢谢都没说,低着头离开。他不会明白,我心头萦绕的,是淡淡的羞耻,而不是对他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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