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几杯酒，周骁阳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起来，脸有些发红，感觉整个人热气腾腾的，他突然拉过许暮的手，收起笑容，认真的看着她说：“许暮，你想报哪所大学，你报哪我就报哪。”，这可能是一个高三的男生能给自己心爱的女孩最珍贵的承诺。
许暮连连摆手：“你比我高50多分呢，报一样的大学，你不是亏了。”
周骁阳微笑了一下说：“你真的不明白吗？”借着酒劲，他侧过头，想要亲吻许暮。
许暮吓了一条跳，本能的把头扭到一边，躲开了。
周骁阳不笑了，人也清醒了，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不起。”许暮说，这两年，她其实什么都明白。
“没事儿。”周骁阳说，挤出一个笑容，里面满是苦涩。接下去的饭局有点僵硬，周骁阳不怎么说话，时而给许暮夹点菜，给自己倒杯酒，一仰头，跟眼泪一起喝进去。
那天晚上周骁阳喝多了，站不稳，走路摇摇晃晃，许暮扶着他，沿着马路牙子走，不敢把这样的周骁阳送回家，周骁阳语无伦次得跟许暮说话，六月的晚风灌进嘴里，开始不停的咳嗽。
许暮实在走不动了，把周骁阳扶到长椅边，还没等坐下，周骁阳突然转身抱住许暮，许暮身体一激灵，克制住了逃脱的欲望，她轻轻拍了拍周骁阳的后背。
“许暮……”周骁阳轻轻的叫她的名字，像是睡着了的梦呓。
“嗯？”许暮被周骁阳抱得喘不过气，艰难的回答。
“许暮……”周骁阳又叫一声，“我们一起去N市好吗？陆妙蕊在那，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们一起去那上大学，我们去找她。我们在一起好吗？”周骁阳的语气是恳求的，如同孩子在索要一颗糖果。
“周骁阳……”许暮笑声的说。
“答应我，好吗？”周骁阳更用力的抱着许暮，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想去……北京。”许暮艰难的说完这五个字，闭上了眼睛，等待暴风雨的降临。
周骁阳的怀抱突然僵住了，手上身上都没有了力气，只有姿势还维持着。如同一尊雕像。
夜，突然寒冷。
“对不起。”许暮说，这是她对周骁阳说得最多的三个字，一遍遍的说，除了对不起，她什么都不能给。
许暮觉得自己的脖子温热，一股暖流流了进去，无声，周骁阳哭了。
许暮想离开他的怀抱，想看看他的脸，虽然她不知道怎样安慰。可周骁阳依然如同雕塑一般维持着那个姿势，圈着许暮，让她动弹不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暮觉得自己脖子后的暖流已经变得冰凉，许暮听见周骁阳的啜泣声，像是患了重感冒，许暮闭上眼睛，周骁阳胸前就湿了一片。
周骁阳慢慢放开许暮，低着头，眼睛埋在头发的阴影里，看不到。
“许暮，你是为了林溯吗？你去北京，是为了林溯吗？”周骁阳声音抖得厉害，听起来不像他的。
许暮低着头没说话，她真恨自己。
“无论我做什么，你还是喜欢林溯。”周骁阳说。
许暮没有辩解，这一年来，她很感谢周骁阳，当周骁阳陪她复读的时候，她也还能感动，可是这些不是喜欢，也不能转化为喜欢，只有对林溯的才是，并且自始至终，就没有变过。
周骁阳转过头，用胳膊抹了一下眼睛，开始笑，笑的前仰后合，笑着笑着就开始哭，哭得撕心裂肺，突然身体一软，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倚着长椅，身体不停得颤抖。
许暮跪在周骁阳身边：“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她双手扶起周骁阳的脸，上面全是眼泪，冰凉一片。
“许暮，我是真的喜欢你。”周骁阳看着许暮的眼睛，眼里满是哀求，他的嘴唇有些颤抖，这四年来，他为许暮做的一切，他的感情，他的压力，在这一刻，通通爆发出来，像是积满了水的大坝，突然裂开一条缝，河水奔涌而至，淹没了一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许暮不停的重复，她搂过周骁阳的肩膀，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我可以陪你复读，但是，不能陪你去北京。”周骁阳抬起头看着许暮的眼睛一字一顿得说，眼睛里布满血丝，还残留着最后一点希望。
”对不起。”许暮说，周骁阳眼睛里最后一点希望也消失了。
两天之后，陆妙蕊突然打电话过来，焦急得问许暮：“周骁阳怎么去上军校了？你们两个怎么了？”
许暮举着电话没有回答，心里的一块石头“轰”得一声落地，砸了个大坑，那晚周骁阳的眼泪沿着许暮的脖子流下去，一直流到心里，烫出一道血痕。
最后，许暮还是填报了北京的学校，虽然以她的成绩上这所学校有点亏，可是在填写志愿的时候，她居然有一丝幸福。许暮觉得自己就是这样，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高一的时候情书被老师发现，林溯的冷漠没有让她放弃；高二的时候布告栏里的求爱信惹恼了林溯，他的拒绝没有让她放弃，即使在散伙饭那天，自己依偎在周骁阳身边，眼睛却始终望着林溯，林溯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让她放弃。
那在么那么多次之后，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之后，在自己都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又一次靠近着林溯。
林溯在北京，她也即将在北京，这就是关系，这就是希望。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许暮收拾了行李就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刚下火车，许暮使劲得吸了一口气，心里想，这就是林溯生活的城市。她没告诉陆妙蕊，不敢联系林溯，她每天都去林溯的学校晃悠，一待就是一天，等待着，期望着。
终于有一天，她看到了林溯，还是当初的样子，大大的眼睛，帅气的脸，穿着牛仔裤和白T恤，背后背着白色的女士双肩膀，手里牵着方阮。
第二天许暮买了回R市的票，在火车上，一切的景物飞快的后退，被拉成一个个虚影，一晃而过，许暮的脑袋贴在车窗上，车子一抖，眼泪就流了下来。
北京，突然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