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顾临原本折腾了这两天也该累了，但给麻子上了药，又给自己包扎了一下之后，也不知道是疼得慌，还是怕麻子这么一睡再也醒不来，竟一点睡意都没有，在旁边坐着守着麻子醒过来。
“顾临，”麻子的嗓子干得有些冒烟似的：“你守了我一晚上？”
“没一晚上，”顾临的声音有些冷，还带着点抖：“你这不是醒了么。”
麻子知道顾临是冷得有些抖，但没开口让他穿衣服什么的，反倒是闭目养神起来。
顾临在旁边待了一会儿，也没问麻子还疼不疼，而是直接开口道：“明天上医院去吧。”
医院？
麻子猛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和顾临一样，麻子以前也伤过不少，有在外边被别人打的，也有回来之后交不上钱被林嘉揍的。但他俩谁都不会想着去医院，只要没死，那就不是什么大事。
“我还有二百块钱，”顾临下意识地把声音压小，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还不够，明天我想办法凑个钱。”
凑钱是他和麻子之间比较好听的说法，实则也就只有那两个方法。以前顾临还能比赛，可现在别说比赛了，麻子甚至怀疑他能不能利索地走两步。
那就只剩下一个偷了。
麻子心知肚明，却也没点破拦着，阖上眼睛，没再说话。
顾临知道，麻子这应该算是同意了。
“我给你倒杯水吧，林嘉……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好。”
顾临从小隔间出来的时候，就连月光都能晃得他眼睛疼。
在小隔间的门口站了一会儿后，他才慢慢地往里屋走去。
风刮在皮肤上不仅是冷，还带着疼。顾临现在虽说胳膊上没见血了，但被林嘉用烟头烫过的地方，他上了药之后就没再碰过。
新伤旧伤叠在一起，或许旁人看了会觉得惨不忍睹，偏偏到顾临这儿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顾临端着水回小隔间，到了门口就站住了脚步——哭声。
麻子哭了。
林嘉这房子连风都挡不住多少，隔音效果当然也就基本上不存在。麻子的哭声很隐忍，是那种忍不住哭却不想别人听到的隐忍。
顾临觉得那声音就像502胶水似的把他粘在了原地，往前走一步不是，往后挪一步也不对。
他在外边站了很久，冷风吹得他都没知觉了，麻子的哭声也慢慢地停下，顾临才端着那杯水轻轻地推开了门。
“麻子，水端过来了。”
麻子若无其事地接过，喝了大半杯才又递给了顾临：“你也喝点吧。”
麻子很淡定，若不是他的眼睛是红的，顾临甚至怀疑方才那是自己的错觉。没有人在耳边鬼叫，没有人哭得隐忍却又歇斯底里。
顾临就着水杯喝了水，胃很凉，水好像还有点泛酸。
他自问自己一直把麻子当作是互相取暖的伙伴罢了，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现在，顾临自问自己连开口都不敢。不敢问麻子为什么要替他挨了那一顿打，又为何什么事都先替他想着。
就这样，顾临一夜没睡，天蒙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