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觉得头皮发麻。
“我原本是要废了你的腿的，你拿着那个破烂玩意儿在我面前晃荡，让我觉得烦，”林嘉吐了烟圈，顾临看不清他的脸，却还是能听到他的声音：“麻子要护着你，可我这火下不去。既然他喜欢上赶着来，那我就成全他了。”
顾临一句话都憋不出来，甚至不知道自己看哪才是对的。他不想看林嘉，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他不敢看麻子，是只要一想到麻子成这样也是为了他，顾临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罪恶感充斥。
“林叔，”麻子可能没昏过去，又可能是昏过去之后醒了：“别为难顾临，他好歹也是您带大的。”
麻子的声音很涩，很干。顾临总觉得麻子就像个垂死之人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整得他耳边嗡嗡直叫，耳朵有些泛疼。
“我不为难他，”林嘉瞥了一眼麻子，目光最后落在了顾临身上，像是有什么从眼睛里闪过，连带着烟头往地上一扔，踩灭了：“只要他跟我认个错，我哪能为难这小子。”
认错。
林嘉这会儿嘴角噙笑，但顾临实在太了解他了。所谓认错，无外乎就是为了林嘉自己心里对他，对麻子的一点控制欲。
顾临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僵持一阵，终究是抬眼看林嘉了。
饶是顾临的目光再怎么锋利且逼人，林嘉也从来没放在心上：“你认不认。”
认。
认你大爷。
顾临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若不是麻子还躺着，他也伤着，甚至还得念一点林嘉把他捡回来养大的恩情，他指不定就发作了。
“认，”顾临的声音也很涩，从被沈儒新从茶市带出来到现在，顾临没有时间消化自己怎么变成了这样，整个人都还处在于恍惚，不知道今夕何夕的地步：“林叔，从小到大，我犯的错多，您教训得也是。”
顾临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明对林嘉恨得咬牙切齿，可每一回，都得被林嘉摁着头，打碎牙给恶心吞了：“是我害了我兄弟，让我兄弟替了这顿打。”
每说一句，顾临都觉得自己在捅自己，他甚至连看麻子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他也不知道麻子现在看着他的眼神是恨铁不成钢，还是跟他一样觉得委屈却也无能为力。
“看看麻子吧。”
林嘉的声音忽然变得正常了，顾临愣了愣，有些讶然地抬眼看他。
这事儿没完。
顾临从林嘉的眼神中感觉到了，但顾临一不敢问，二也不敢不照着林嘉所说的做。
他低着头，一步一步朝麻子走过去。
麻子的腿裹着绷带，上面的血还挺多。
“林叔，”麻子朝顾临扯了一下嘴角：“林叔给我包了一下。”
估计林嘉也是怕麻子真的死了。
顾临心里有数，眼睛有些红，应了一声。
“顾临，”既然这事没完，那林嘉这会儿当然也没打算就走了：“你害兄弟腿废了，你自己倒没什么事，不觉得愧疚么？”
别说顾临，就是麻子听了林嘉这语调，也得跟着提着心到嗓子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