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海棠魂 01

小说: 十四弦 作者: 理想国 字数:3042

  器物上会有寄生的魂灵,时间久了,这个魂灵会成为器物的一部分,器物给魂灵提供居所,魂灵给器物提供灵力,相互依存,彼此共生。

  魂灵的善恶似乎也决定了器物的性质,若魂灵是大不敬的恶人,器物多半是魔物,不过魔物丢进昆仑的洗炼池里,也不是没有可能转变,魂灵若是善者,那就按照能力被人收纳。

  寄居在器物上的魂灵大多是不能通向轮回的,她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放弃了轮回的机遇,选择永生永世囚在小小的一方寸土中。

  白鸦不知道八宝乾坤扇上寄居的魂灵是什么模样,按理,主人应该和器灵建立一定的联系,可惜白鸦从来没想过见一见这个伴随在她身侧,替她挡灾的人。

  “我补过很多,看来你不信我。”那位妇人看出了白鸦的疑虑,“你若是不信我,你可以一直跟在我身边,身正不怕影子斜。”

  路上碰到的坏人太多,白鸦也不知道应该信任哪一个,看着妇人真诚的眼神,她的内心也产生了动摇,或许这个被神庇佑的小镇子,真的能够达到人皆良善的程度。

  “那就麻烦夫人了。”白鸦将擅自将扇子捧着放到妇人手中,扇身漆黑,隐约有着檀木的香味,“不知夫人怎么称呼?”

  “夫家姓钟。”眼前的妇人笑了笑,微风吹得腰间环佩叮当作响,白鸦音乐瞧见,那妇人腰间玉佩上刻着苏芜二字,想来是这位夫人的名姓。

  远处跑来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孩童手里抱着一只小鸟,白鸦眼尖,发现那可是睡得正香的白鸳,也不知怎么被这个小娃娃捡了。

  小娃娃瞧见苏芜,自然而然地张开手臂,一路小跑,把手里的小鸟举过头顶,献宝似的捧了起来,期待大人的夸奖。

  “娘亲娘亲,这是我捡的小鸟,它是不是死了。”孩子不知道白鸳还在睡觉,只觉得小鸟一动不动,可能是死了。

  白鸦从小娃娃手里接过白鸳,继续施了一个禁制,叫白鸳变成一个小鸟的模样,要不凭空变出别的人,她也不好解释,姑且不做解释好了。

  苏芜瞧见白鸦将小鸟粗暴握起的样子,掩着脸笑了笑,她似乎是从白鸦身上看到了旁人的影子,眼神突然飘乎起来,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

  “你随我来吧,你来此地,可不就是来找修补扇子的人吗?”苏芜瞧着愣住的白鸦,便拉住了身边少女的手,微微的冰凉叫苏芜停顿了片刻。

  “我在雪山上呆惯了,身上的冷可能淡不下去了。”白鸦笑着说道,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体温总是比别人低上许多,只道是自己在雪山上呆久了,也就受了冰雪的影响。

  “不碍事。”苏芜一向是和善地笑着的。

  小娃娃看着出现的陌生人,也不觉得害怕,而是无比亲切地牵住了白鸦的衣袖,脸上洋溢的童真的微笑,想来是被母亲保护的很好,对旁人也没有恶意与恐惧。

  白鸦本不是喜欢和孩子亲近的那种温柔挂,只是这个小朋友真真切切的乖巧,叫白鸦瞧了也心生欢喜,只是孩子的母亲就在身旁,也不好如何揉搓这个圆滚滚的小团子。

  “团团?可别走丢了,跟紧了。”苏芜回头对着小娃娃说道,白鸦心说这名字倒也符合这个孩子,可不就是圆圆滚滚的白色小雪团嘛。

  “夫人的娃娃这么乖巧,夫人一定花了许多功夫。”这一路上,苏芜除了提到身边乖巧的孩子,以及来找她修补器物的人,极少说到自己的丈夫,白鸦原先想问上几句,又觉得不妥,人家避开不谈,倒也有避开不谈的缘故,唐突问了,怕是双方都尴尬。

  不出片刻,白鸦和苏芜就走到了一处小小的房屋外,虽然不是什么阔气的样貌,但是干净整洁,可见主人在打理方面还是废了心思的,门口尚且有一部分小麻雀,白鸦突然想到,这季节已经快到春日的中段了,正好是鸟雀筑巢的时节。

  凤栖山上的花大约是开了半山坡了,只可惜她这只小鸟没有留在里头赏花,父亲也不知去了何处云游,偌大的山头,如今是空落落的。

  她突然也好想回家。

  或者说,与其是想回家,倒不如是想起了在凤栖山年少的日子,没有在昆仑跌宕起伏,也没有在尘世辗转反侧,而是睡在温暖的洞穴中,饮着山泉水,睡醒了可以去找狼王的茬。

  苏芜仔细看过八宝乾坤扇后,温柔地将它送还给了白鸦。

  “是没有办法修补吗?”白鸦想到了最坏的可能,这把扇子她也不会用,基本上是怎么顺手怎么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折损它的寿命。

  “倒也不是,只是里头的灵魂进入了睡眠,得等她一段时间才能醒来,”苏芜继续问道,“路上可是触发了什么,导致它昏睡过去?”

  白鸦摇摇头,水云天里她举着扇子大战梦境里的可怕怪物,也不知扇子是不是受了魇的影响,进入了深度睡眠中,可如今程诹不在身边,靠她自己来破了这个法术,着实有些为难。

  “那你可就得再花上一段时间在这里了。”苏芜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说来也是奇妙,之前也有人在我这补了东西,不过这人和姑娘一样都不是寻常人,我瞧着那东西,似乎和姑娘的扇子还有联系,应该是姑娘旧识。”

  没任何来由,白鸦脑子里突然想起了穆恒的名字,她猛地拉住了苏芜的手,力道之大,叫苏芜有些吃惊,白鸦知道自己失礼,慌忙松了力气,气势弱了许多,悄声询问。

  “他去哪了,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我问了,那公子说他要去北方,只是北方除了少部分的镇子有人居住,也就剩大漠和雪山了,的确不是一个好去处,他没有多留,只是拿了东西就走了。”苏芜意识到,这人对白鸦而言很重要。

  “算了,”白鸦释然,“如今我也没了武器傍身,不如安心留在这里。”

  白鸦认真地看了看房中的布置,被人细心抛光过的窗子,桌角上还留着一束花,虽然处于僻静的荒野处,也没有什么潮湿的气味,家里还是温馨。

  苏芜似乎瞧出了白鸦在打量房中的布置,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将话题牵到了别处。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家中没有我丈夫的身影,”苏芜似乎很坦然,“我的丈夫,死于六年之前的某个荒野,他没回来见我。”

  “旧事重提,我也不怎么伤心了,他是他们家族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

  说罢苏芜瞧这远方的小山坡,眼中温柔缱绻,好似有人踏着夕阳慢慢走来。

  烟雨茫茫下江南,江南多是温柔乡。

  翠南有个苏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也门户殷实,家中是做武器生意的,来打锤头的,来做刀剑的,什么人都有,小小的丫头就在烈火星子的淬炼下,练就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苏芜是家中独女,父母一生恩爱,只是母亲体弱,在生完她之后父亲心疼,便也没叫母亲给苏芜添弟弟妹妹。

  因为是女孩子,所以苏芜的父亲似乎很反对小丫头老呆在武器铺,每每苏芜晃晃悠悠走过去,趴在一旁观察那腾空的火星时,她的父亲总会提起她的衣领子,一把丢到外面去。

  苏芜也是假小子性格,天生没有被父母拘着,自然是不像闺阁里的大小姐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随时挑了身边的小竹筐,就去集市挑家里需要的小玩意儿,遇上价格虚高的,她还能在原地给人家杀价,基本上没人说得过她。

  时间长了,也有人朝着苏芜阿爹说道,这女孩哪哪都好,相貌也是清丽可人,怎便生了这幅男儿性格,不拘小节大大咧咧,伶牙俐齿,和人论起道理还丝毫不让人。

  “本就是我占着理儿,凭什么要我让你,你这人好笑不好笑。”苏芜办了个鬼脸,惹得在座的人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我吵不过你,我认输行了吧。”父亲的朋友摆摆手,“老苏,以后就看看是谁这么有能耐,做你家的女婿啰。”

  “我才不嫁,我要跟着我阿爹一辈子。”小丫头挥舞着拳头,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看上去就像生气的河豚,圆圆胖胖,可可爱爱。

  翠南人家很少,乡里乡亲都认识,苏芜就在大家的关心照顾下,平平稳稳地度过了许多年,直到那马蹄哒哒走进来。

  本来就小的地方,因为这个庞大的阵势而被惊动,苏芜的父亲也丢了手中的锤子,瞧这那匹白色的大马带着身后豪华的马车,走进了深处古老的宅子里。

  听旁人讲,这是老将军告老还乡,带着一家子人从京城浩浩荡荡地搬了回来,那老将军的儿子还在京中任职,不大方便接应,于是那老人是陪同儿媳和孙子一起回来的。

  沉寂了许久的翠南人民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好像翠南的确是出过一位有名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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