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季岑

小说: 盛世之女帝攻略 作者: 字数:5098

  季姑娘家的事并没有什么冤屈不冤屈的,也不过是朝中党派之争,成者常在败者灭族而已,季姑娘为人通透,看得很清楚,所以心中没有半丝怨怼,只是无奈。

  饱读诗书的季姑娘曾劝过她的父亲的,可无果。这样的结果她早早地就预料到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有秦公子的出现。

  秦姓,为季家交好的家族之一,可季姑娘也确信自己并未听过这位秦公子的声音。

  甚至于她曾闻到过几丝来自羌国特有熏香的味道,所以她留了个心眼,默然接受了这份收留的好意,也伺机寻找秦公子是否与羌国有关系。

  楼成珏听完季姑娘说的这一切,当即眉头一挑,一时不知是该为当于丹河惋惜还是为季姑娘一片冰心而赞叹了。

  即便家族被抄,却还是对国家抱有绝对的忠诚与热爱,季姑娘当之无愧为当代女子的典范啊。

  “姑娘何必如此。”楼成珏无奈叹道。

  四周只有她们俩,几个守卫婢女连同她的侍卫长皆在不远处的长廊处静候,她们的说话声不大,她可以确保旁人听不见,所以不免感叹。

  “公主殿下也应曾见过这个国家的败落了吧,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不足十年,无需外力,这个国家或许便会陨灭。”季姑娘眼盲,心却看得很清楚,即便对面坐着的是公主殿下,却还是直言不讳,俨然笃定了楼成珏的心性。

  “姑娘慎言。”楼成珏当即脊背微绷,虽知无人能听见却还是如此说道。

  “公主殿下就不曾有过一丝想改变这个国家的想法吗?”季姑娘弯了弯唇,眉眼如水般温婉澄澈,可她说出的话却是足够尖锐叛逆。

  “姑娘可有想过说这句话的代价?”楼成珏轻笑一声,并未直接应答,而是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季姑娘,温声问道。

  “我已独身一人,毫无牵挂,无论何种结果皆能坦然接受。若能在最后一刻为这个国家做些事,也算足够了。”季姑娘笑意微敛,极其认真的说道。“公主殿下可是因为我只是个盲女而觉我在胡言乱语?我眼未盲前,也曾见过大好江山也曾见过百姓颠沛流离,我是女子,可我也一心为国。”

  “我从未觉得姑娘是在胡言乱语。”楼成珏叹道。“我所言代价是改变这个国家的代价。世人皆认男子为帝,若我以女子之躯想登上那个位子,并非只是简单口头几句便可,姑娘可知?”

  “我朝并非无女子称帝的先例。陛下膝下三子,大皇子莽撞单纯,二皇子聪慧却独善其身,纵观皇室,仅有公主殿下您既有正统血脉亦有为帝之才德。”季姑娘说的越来越大胆放肆了。

  “姑娘到底把一切看得清晰极了,只是即便如此,若我只想做个闲云野鹤呢?”楼成珏依旧未曾坦然自己的所有心思,试探性的等待季姑娘说出更多让她惊喜与惊艳的话。

  这位季姑娘真真有一颗玲珑心,看得比朝上大多数臣子还要清楚啊。

  “若公主殿下只想做个闲云野鹤,便不会赴秦公子的约了。我也有耳闻,公主殿下一入京便卷入一起悬案,若公主殿下不想管这些事,我想,陛下是绝对可以为您挡下所有的,您说是吧,公主殿下。”季姑娘微微一笑,感觉出了楼成珏的试探,说话便也更为直接。

  “世人口中的季家女才冠天下,依我看,这颗玲珑心也该是称一绝的。”楼成珏颇为感叹的说道。

  “公主殿下谬赞了。”季姑娘浅笑道,眉目温柔。

  “我想,季姑娘特意支开秦公子,应该不止是与我说这些吧?”楼成珏道。

  “我想请公主殿下带我离开这里。”季姑娘稍一沉吟,还是轻声说道。

  “离开?我想如果季姑娘直接与秦公子说,他应是应允的。”楼成珏微讶,眉头一挑,温声道。

  “他不会。”季姑娘叹道。“我曾与他说过的,被拒绝了,我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他的人,我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可以离开这里。”

  “怎么会……我以为,季姑娘与秦公子是两情相悦?”楼成珏不解道。

  “是,我是喜欢他,只是,我不喜欢被人囚禁的滋味。”季姑娘自有自己的一番傲骨,如何能够忍受像是个废人一般被人囚于此地,即便这人是她喜欢的人,那也是绝不可以的。

  “姑娘原是不知秦公子为你做了些什么啊……”楼成珏一时有几分可怜当于丹河了,勉强为他说了一句好话。

  “我知道。无论是我的眼睛还是为我求药,他真的为我做了很多……”季姑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公主殿下居于我的位置,想必也是会拼命想往外逃的。”

  “我可以带你走。可你知道吗?他也求我让我带你走。”楼成珏再次叹了一口气,对于这般中间纠缠着过多其他复杂事件的一对有些无可奈何和惋惜。

  “什么……”季姑娘微愣,一直保持着一种淡然游刃有余的她终于是露出了几分茫然,那双空洞的眼颇为无措的睁大了几分,原本自然放于膝上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为什么啊……”

  “是啊,为什么啊。我那时候也是这样问他的。”楼成珏叹道。“她应该像鹰翱翔九天而不是被折断翅膀囚于这间别庄。这是他的原话。季姑娘其实从一开始就抱有警惕吧,所以始终不曾真的相信过他也不曾认真的想过他所做的一切,即便不受控的喜欢上了他,可你还是警惕他防备他。”

  “他是羌国人。”季姑娘无言以对,只颇为苦涩的吐出这句话。“日后两国定是会不可避免的发生摩擦,我选择我的国家。”

  “苦了你了。”楼成珏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一时更为怜惜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了。“我会带你回公主府,我会让你的才能得到很好地施展。让我们一起改变这个国家,好吗?”

  “好!”季姑娘一瞬抛却那些男女情爱,满心皆是国家的说道。

  楼成珏是个说了便一定会做到的人,更别说当于丹河本就想让她带季姑娘离开了。

  当于丹河的心思其实很容易猜到,无非是他是羌国人,在路皁国就算有一部分隐藏势力却是不能完全保护好季姑娘的,交给楼成珏就不一定了。

  从楼成珏拼上自己的手臂也要带师爷一起走看来,楼成珏对待自己国家的人是有几分宽容与护短的意味的,更别说如季姑娘这般对国家抱有绝对赤诚之心的人。楼成珏是公主,是唯一的公主,只要不是犯了什么绝对大错,只要皇帝不倒,她就永远不会失势,季姑娘在她那里是最安全的。

  当于丹河没有明说,可楼成珏却还是明白的,她默认了这样的说法与理解。

  “当真不后悔吗?默默奉献可不像是你的性子。”楼成珏与当于丹河相对而坐,轻声问道。

  季姑娘在自己的院子里整理自己的东西,楼成珏与当于丹河无事便闲坐于此处,赏落花品流水,倒真像是一对挚友。

  “没有办法啊,就算全部说出来,她也不会留下来。”当于丹河轻叹着,从来挂在脸上的笑终于淡去,眉目微敛,带着散不去的无奈,他抬眼看着一片还是翠绿的叶子悄然滑落,凄美而缠绵,不曾有半分声响的落在地面上,像是从未来过一般孤寂。

  “你早就知道她知道你的身份了,还敢留她在身边,你也是嫌命太长了。”楼成珏摇了摇头,叹道。

  或许是因为当于丹河亦是个为情所困的人,楼成珏看他忽的也顺眼了几分。

  “你也不是吗?文疏肃给你的药你也是你不问就吃了,不怕毒死你吗?”当于丹河扯了扯嘴角,毫不客气的呛道。

  “那能一样吗?你和季姑娘之间隔着什么,你当真不清楚吗?”楼成珏侧眸看向当于丹河,问道。

  “不想清楚。反正我知道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还不够吗?”当于丹河亦看向楼成珏,笑了笑,说道。

  “不能在一起也无所谓吗?明明两个人两情相悦,却因为这么多原因而不能在一起,不会觉得不甘心吗?”楼成珏微动眉头,再次问道。

  “不甘心?我不配,你,也不配。”当于丹河说的很直接了,言语犀利至极。

  “算了吧你,你和我又不一样。”楼成珏再次瞥了眼当于丹河,轻笑着移开了视线,吐槽道。“先生与季姑娘也不一样。”

  “情字如鸩毒,一旦触及便是永劫不复,而成大事者必要绝情狠心,公主殿下,你可记着了,这是作为朋友的唯一忠告。”当于丹河说道。

  “行了吧,你情路不顺还咒我不顺吗?能不能盼我点好的。”楼成珏无奈道。

  “好,我不说了。我只希望公主殿下可以保护好她。”当于丹河咽下自己还欲出口的几句话,叹道。

  “你且放心,在我公主府里,季姑娘绝对活的比在这里要开心。”楼成珏嘴角一勾,故意的在当于丹河的伤口上撒盐般的说道。

  “希望如此。”当于丹河苦笑道。

  楼成珏再次侧眸看了眼当于丹河,终是只能感叹情一字对人的深厚影响,即便是年少成名的征战沙场多年血刃间走来的当于丹河也露出这般的神情,完全不复半分意气风发和傲然,眉目颓然迷茫至可怜。

  他最爱的人也爱他,这是一件幸事,可不幸的是,也爱他的爱人正迫不及待的从他身边逃离。

  可谁让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什么血海深仇,是比血海深仇更为难跨越的国家之别。他爱她所以了解她的性子,看着淡如菊实则极为倔强固执,所以他选择了放弃与退让,让这份感情保持在最为美好的那一刻。

  楼成珏欲言又止,终还是沉默的先上了车,不去掺和这对可怜人的告别。

  暖阳温温的洒下阳光,空气里弥漫着秋日金桂特有的清甜香气,入目所及皆已经为一片金黄了,那是与春夏截然不同的一种美丽。

  古往今来似乎不少文人墨客也皆在秋日分离,无数流传千古的词句却是无法描述这一刻季岑与当于丹河的心情。

  感情之事说来轻松,若真的面对的时候,便是再为刚毅傲然之人亦不可避免的露出几分脆弱来。

  “等到了公主府,你且莫忘了让公主殿下为你寻医找药,你身上的毒不可过久耽搁。”当于丹河斟酌了许久的词句,却只能干巴巴的吐出这么一句来。这一刻他不是什么羌国大将军,他只是一个面对爱人离去的可怜人。

  “夜里寒露重,切莫再熬着烛火看书了,可要当心你这双眼睛呐。”季岑,也就是季姑娘亦无奈叹道,心口大半的话终是没有出口,只是轻声嘱咐道。

  “……我有点后悔了,怎么办?”当于丹河笑了笑,可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他眼角微红如贪婪般的看着季岑,哑声说道。

  “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吗?”季岑并未回答,而是这般问道。

  “当于丹河。”当于丹河颇为感叹的回答道。“我还一直在想你会什么时候问我,却不想是在这种时候。”

  “当于,丹河。羌国有名大将,对吗?”季岑似笑似哭,脸上神情复杂,一双空洞的眼盈满了泪水,润如琉璃惹人怜爱。“我只是隐约猜测你定是羌国人,却不想,竟是你,当于丹河。”

  “我们还会再见吗?”当于丹河带着几分卑微的祈求与希冀的问道。被季岑一番话说的他已如被打落水的野狗般,狼狈而可怜,收起獠牙了却永远不会再被人接受。

  “当然。”季岑笑了笑,闭眼后再睁眼,收起所有的情绪,温婉一笑。“再见。”

  “再见。”

  马车上,楼成珏默然的递去手帕,季岑也不矫情,用那塞到手里的手帕擦着眼泪,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让公主殿下见笑了。”季岑轻声说道,刚哭过的嗓音还带了几分沙哑。

  “没关系,想哭就哭,在我这儿没有那么多规矩的。”楼成珏叹了一口气,温声安慰道。

  “公主殿下一早便知道他的身份了,为何还要劝我?”季岑不解的问道。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如此的坚决,倒是让我有些意外。”楼成珏如实说道。

  “国家面前,儿女情长算什么?公主殿下您或许会觉得我大题小做吧,只要我想到他手中沾满了边疆不知多少将士的血,我就,我就恨他。”季岑也不知经历什么,对羌国仇恨至如此地步,几乎是咬紧了牙关说的这番话。“公主殿下您去过边关吗?”

  “没有。”楼成珏微顿,摇了摇头,说道。

  “我曾随我父亲去过边关,我亲眼见到过的,所以我没有办法……”季岑眼盲,可她从前并不眼盲,她清晰记得那时的烽烟与火焰,以及昨日还与羞涩递与她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一朵小野花的将士转瞬倒在她身边的情形,每一幕都过于的深刻,深刻到她永远无法忘记永远无法释怀。

  “苦了你了。”楼成珏虽未曾亲眼目睹,可她这几日所闻所见让她对一些事的认知有了更深的认识,不由叹道。

  季岑摇了摇头,正欲开口,这马车忽的一震,楼成珏当即眉头一拧,连忙一把扶稳季岑。

  “怎么了?”楼成珏朗声问道外边的人。

  “殿下,有埋伏。”侍卫长骑着马,已然拔剑,警惕着四周,回答着楼成珏。

  此行并没有过多的人送她们,也不过是当于丹河那边两个人以及侍卫长三个护卫,为的也是不过于张扬,却不想正巧落入了埋伏。

  楼成珏微讶,一时猜着这埋伏是对她还是对当于丹河的,余光一瞥银光,当即一把按下季岑的脑袋,再一侧自己的脑袋,利箭刺入离她的耳朵仅有几寸之远的地方,她还可以看到那箭尾在微颤着。

  楼成珏也是当机立断的,直接一拔发簪趁车帘飞起时一把刺向马屁股,马匹吃痛扬蹄,如疯了一般的开始往前狂奔。

  如同下雨般,来自四面八方的箭一瞬朝着这辆马车袭来,侍卫长与两个护卫在外头,目标更加明显,一瞬完全来不及去保护马车里的两个人,楼成珏要护着季岑,免得被箭射中了手臂,鲜血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

  楼成珏吃痛闷哼一声,却还是只能用还未好全的右手打落飞向她们的箭。

  也所幸马车车壁还算有些厚,大多数射在车壁上的箭都不曾穿透,也就从随风飞起的车帘中射来的箭需要打落,楼成珏虽一时不慎,却还是游刃有余的。

  马车并未的跑离了箭雨的范围,谁让马儿不会躲箭啊,几箭下来,无辜的马儿已然倒下,马车随即剧烈的与地面碰撞了一下,楼成珏与季岑受到碰撞,一时不受控的往前倒去。

  “你没事吧?”楼成珏依旧用左手护着季岑,稳住心神后连忙问道。

  “我,我没事,公主殿下你快走啊!”季岑惊恐未定,却还是连忙推着楼成珏,唯恐她与她一起死在这里。

  她死是无所谓,可楼成珏不可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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