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来
断断续续走来
洁净的脚
沾满清凉的露水
她有些忧郁
望望用泥草筑起的房屋
望望父亲”
陈阁光着脚走在海滩上，轻声念着一首诗歌。
周听澜问：“是海子的吗？”
“嗯，你也看过？”
“没，他的风格很明显，都是绝望中开出花朵的感觉。”
“陈阁，你跟家里也没有联系了吗？”周听澜问她，海风吹起他的头发。
陈阁推着轮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沙滩上，她沉默了一会儿。
“等过几个月吧，我现在没脸见我爸。”
周听澜没有说话，他想起了自己的命途。
陈阁继续说：“他当了几十年的干部，都称道一生无暇，他自己也问心无愧，就是因为我看错了人……”
“救命啊！有人跳海了！”
“有人跳海了！”
海上的浪花逐渐大了起来，周听澜看过去，刚好看到玫红的薄纱布料沉浮在海浪中，鲜艳而刺眼。
他锤了一下自己的双腿。
“陈……”他刚想开口，陈阁却忽然跑开。
陈阁此时已经全力奔向海岸，她的黑色裙摆在风中翻飞。
“妈的。”周听澜低声咒骂。
陈阁在海水中挣扎，努力划动手臂，游向落水的女孩，那条玫红的薄纱裙子近在咫尺，眼看她就能够着她。一个大浪拍过来，陈阁有些眩晕。
游客聚集在一起，他们焦急地打着电话报警，有向海上抛救生圈的，却没有一个敢下水，风浪太大。
周听澜坐在轮椅上，紧紧盯着海水中沉浮的陈阁，他掌心的汗越来越多。
“都还看着干什么！养你们是吃饭的吗？”
情绪失控，周听澜大喊。人群嘈杂，没有人听他说话，他知道会有人听。
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男人，他全身都是湿透的，跑到周听澜身边，低声道：“少爷，刚刚派了好几个兄弟下去了，白瞎啊，刚下去就呛水了。”
“警车什么时候到？”
“这里离市区挺远的，还得等五分钟。”
“求你了，救救她。”周听澜看着男人。
男人心里一惊，此时少年的眼神让他心生悲悯。
“少爷，我再下去一趟。”
男人套上救生圈，向浅滩游过去，海浪越来越大，他一时难以靠近陈阁。
不远处的浅滩里，陈阁也在拼命挣扎着，终于，她抓住了那个女孩的裙子，却意识到自己的体力正流失的越来越快。
一个浪拍过来，将年轻男人冲到了陈阁身边，他把多余的一个救生圈套在她身上。
又一个浪拍到他们头上，男人的头脑发昏，那一刻的黑暗中，他好像看到了自己远在家乡的母亲。
陈阁紧紧抓着女孩的手腕不放手，女孩一直在挣扎，她力气拼不过陈阁，用牙咬破了陈阁的胳膊。
在她正吃痛的时候，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条鱼竿。
“唉，你们这些年轻人，都不惜命。”
说话的是一个老大爷，开着救生艇到他们身边。
几分钟后，陈阁回沙滩上，此时风浪越来越大，人们看到人被救上来了，也都四散而去。女孩已经昏迷过去，陈阁跪在女孩身旁，不停地做着人工呼吸和胸外按压。
“小馨，你醒醒！”
“小馨！”
那个叫小馨的女孩呛了口水，看来还活着。
周听澜看着这一切，问身旁的年轻人：“你们开车来的吗？”
“是的。”
他纯黑的眸子看着陈阁，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情绪：“那个女孩你们送医院，把陈阁带到车上。”
黑色的林肯车沿着海岸公路飞驰而过。
陈阁的力气已经耗尽，安安静静地坐在后座上。头发和裙子都被海水浸透，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更加苍白。
周听澜的表情很平静，他静静地看着前方，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看陈阁一眼。
“你不用担心，我没事。”陈阁打破了沉寂。
周听澜看她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按下按钮，挡板在车里升起。
他和她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周听澜捧住陈阁的脸，疯狂地亲吻她的唇。
一切像是几个月前在“山河”一样，似曾相识。
他伸手去解开她黑色连衣裙的扣子，陈阁体力不支，此时已经无力挣扎。
只有泪水在她脸上滑落下来。
“周听澜，别这样，求你了……”
周听澜，求你了。
周听澜松开陈阁，他早知道，面对陈阁，他没有任何胜算。
果然还是败下阵来。
“你知道刚刚看你在海里时，我在想什么吗？”
陈阁缩在座椅上，没有说话。
“我在想，如果弄死你，我就不用那么痛苦了。”
“真的，陈阁。”
他说：“你真的很自私。只想着自己，永远都不会考虑我。”
“我永远都不会再带你来海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