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上的刀又抵得更深了些,冰冷又锋利的刀刃迅速把皮肤划开一道血痕,靖巳下意识往后缩,却退无可退,他低声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那人却反问他道:“你约小粥去山上干什么?她平安回去了吗?”
“只是聊天,已经回去了。”靖巳如实答道。
江熠宗把刀挪开一点,才是开始问起自己本来要问的话:“静宁在哪?
靖巳一愣,方才和小粥那样谈论起静宁,当时只有气恼,现在那人这般平淡地问起,自己却突然热泪盈眶了。
“静宁……”他喉头哽咽,突然失声。
江熠宗有些不在状况,手里的刀也渐渐离开了靖巳的脖颈,靖巳脱力,跌坐在了地上。
“上一次我见她时,还是五年前,那时她说要去见一个人,自此,却再也没有了踪迹,我找遍与她相关,才知她要去见的人,是你。”江熠宗蹲身,与他平视,轻声问道:“静宁如今身在何处?”
靖巳伤心过头,手紧紧地揪着胸前的衣服,依旧无声。
江熠宗已猜出个七七八八,他这样痛苦,只怕静宁已是不再人世了。但时隔五年,他却依旧能悲恸至此,也算是痴情。
江熠宗起身,坐在了最近的一个椅子上,“我与静宁也算是旧相识,景和元年,静宁还是常州贵族的世家小姐,名动常州,谁知一场叛乱竟搅乱了一切,景和四年,我从常州一路逃至临州,未想竟遇上了静宁,本想一起带她一路去越云,她却执意留在此处,便一去不复返了。”
他既如此说,定也是前朝人,能认识静宁这般世家小姐,不是世家公子,便是皇亲国戚了。靖巳才抬头望了一眼,却见那人是自己昨晚就见过的江熠宗江公子,靖巳脑里一响,突然有种背靠悬崖,面朝刀的感觉。
小粥是当朝十四殿下赵其沉,江熠宗是前朝不知地位身份的贵族,他竟也说自己与小粥是旧相识,如此说来,两人都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才是。
他愣怔了片刻,惊道:“是你!”
“是我。”他淡淡应答。
“静宁是被十四殿下害死的。”他慢慢起身,尽量保持平静道。他喜爱静宁,便无法与江熠宗为敌,可倘使江熠宗知道他与前朝人勾搭一气,却不禀报,他便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趁着可以,多利用些能利用的人。
“十四殿下?他常年不在朝中,如何害死静宁?”
“便是因为他常年不在宫里,才敢为非作歹。”多想几遍,心里便也已经把这当做事实了,靖巳说话也有底气了许多,“倘使他时常在宫里,天子脚下,便是他犯了罪,还如何能被包庇?”
确是如此道理,江熠宗接着问道:“静宁可给你留下些什么?”
“并未,她一个弱女子,哪里能有什么那般重要的东西?”
也是,他也要想到了,不过是不愿放过一点机会罢了。“静宁有今日结果,缘由你该知道,我与她相同,总有一日我会替你报了她的仇。不过,你要是知道些什么,要立刻告知与我。”
靖巳眼神一变,“我知道,十四殿下那里有张名单,全是国朝倾覆之前的人,应该对你帮助不小。从常州逃出来的世家公子小姐也不止静宁一个,宁阳有个收养院,那里有姨婶照顾孩子,也有老师授课,有个和我一样年纪的弘信公子,他知道更多事情。”
江熠宗转身出门,却又回头道:“你值得相信对吧?”
“当然。”靖巳应道。
他唯一知道的有价值的事情,要换赵其沉给他的静宁报仇,可他又必须要告诉江熠宗……两人要是碰到,那也只是命运使然,和他没有关系。
清风阵阵,赵小舟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巷口被风吹得晃动的柳枝,晃动着的柳枝。他在等人,他在等靖巳,但如果来人是那个侠客公子,好像……好像也不错?初遇匆匆,这次又本来要走,却偏偏留了下来,不是缘分是什么?
许是想什么便来什么,才想着那个侠客公子,晃动着的柳枝下便出现了那个公子的身影,好像那柳枝晃得更厉害了。
“苏水!”赵小舟喊了声,“把藏的好酒拿出来,宴客!”
苏水正打着瞌睡,被赵小舟的一声吓得魂都差点飞了,听清他的话时却又忍不住笑了,这话说得像是这柳巷都是他的,酒也是他藏的似的。
“殿下,钱再多也经不住您这么花啊,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还有很多要用得着钱的地方呢。”
不怕敌手会打架,就怕苏水会说话,赵小舟懒得和他吵,“给你加俸禄!”
“不是啊殿下,您把来的客人都打发走了,宴谁啊?”
就知道不够,“双倍!”
“行嘞,去了。”苏水立刻欢喜应答,蹦跶着走了。
就他那德行,赵小舟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他不多做评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他就欢喜地起身去迎客。
“江公子又来了。”赵小舟娇声。
又,又?他很常来吗?这话说得他耳根发烫,“想来看看姑娘离开了没有,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竟是不错,碰了个正着。”
“是是是。”没有了外人,赵小舟逐渐释放自我,掺着江熠宗的手臂把他往屋里拉,“和公子重逢还从未好好庆祝过,今日便请公子喝酒。”
这姑娘热情得过头了,江熠宗脸也开始发烫,她怎么和从前那个完全不似风尘女子的洒脱和自信的她不太一样了,洒脱也在,自信也还在,矜持却没有了。
半推半就的想,就到了房里,屋里依旧焚着香,香味像是百合,桌上摆着一堆还未开封的酒罐子,江熠宗有点慌,他酒量不好,这一喝怕是要乱了。
“来吧来吧,小余公子,这可是珍藏的上好的百合酿,甘冽清醇。”说着,他就开了两个酒坛子的封,然后端起一坛和他一碰,就要仰头灌。忽想起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赵小舟尴尬一笑,把酒倒在了酒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