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能放晴，一夜的大雨过后又下起小雨来，本来打算一路水路的赵小舟也不得不另做打算。
难得早起，赵小舟推门出来，却看到已经坐在了楼下的江熠宗，还是昨晚那个位置，不过面前的包子替了茶杯。
苏水也买包子去了，赵小舟下楼先和江熠宗坐到了一起，也是昨晚那个位置，“早啊，江公子。”
江熠宗点了点头，食不言。
赵小舟没体会到这一层意思，又说：“我看是不能坐船了，外面还在下雨，等雨停了都不知什么时候了。”
江熠宗默默吃着包子，却礼貌地看着他。
换做旁人，早察觉了无趣之处，可偏赵小舟不是旁人，他才不管这些，除了面对官员必要的礼节，他都随性。他又说：“要是赶得急些，得去招马车。”
江熠宗终于吃完了包子，接话道：“长姐生辰在即，江某已经租好了车，公子可要同乘？”
“不必。”赵小舟看了眼门口，正好瞧到熟悉的身影，“我叫苏水去问了，这不就回来了。”
江熠宗也看了眼步履匆匆的苏水，向赵小舟拱了拱手，“就此别过。”左不过是感谢同乘舟的客套，不要也不勉强。说完，他向门外走了几步和苏水擦肩而过。
苏水苦着一张脸，赶来赵小舟身边，把一纸袋的包子都递给了他。
“这个客栈本就偏僻，又因为昨晚雨势，落脚的人很多，所以……”
赵小舟把一整个包子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了下去，手也没闲着又拿出一个来，“所以?”
尽管声音含糊，苏水却还是隐约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冰冷。他没底气地低低道：“所以，周遭的马车都租出去了。”
听苏水吞吞吐吐的，赵小舟就知道有这可能，他也早想过有这可能，又问：“还有呢？”
苏水更是心虚，“马也没有了。”
赵小舟一下子站了起来，手还拿着包子，边吃边往外跑，大喊一声：“江公子留步！”
苏水立马会意，匆匆上楼去拿离开之前就收拾好的行李，再回到楼下时，赵小舟已经坐上了人家的马车。
“公子。”他在马车外低眉道。
“驾车。”赵小舟淡淡地回应了他一句。
车内，赵小舟再次朝江熠宗拱手道：“多谢公子。”
江熠宗和在船上一样，正襟危坐，闭目养神，轻轻吐出两个字：“不必。”
“回头我送礼到你府上去吧。”赵小舟盘算着，房间二层书架上好像有个已经落了灰的玉如意……不行，那好像是皇家宝物来着？枕头边还有袋金瓜子，书房桌上还放着字画，名家之作，看江熠宗就觉得他是欣赏这类东西的人，索性全都送给他吧……
“不必。”萍水相逢的缘分，江熠宗不愿给自己招惹麻烦。
不识好歹，赵小舟胳膊环胸，也闭目养神起来。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上，正好不被人听见他的心思。
如果能从白赋意这里查出什么，那么顺着线索，顺利一点，说不定不出两个月这事就能彻底解决了。如果不顺利……那可能崔季首就白死了。
要怪，就怪他那个疑心深重的爹。
马车摇摇晃晃的，赵小舟被晃得脑袋开始糊涂了，困意来袭，怎么也凝不起神了。赵小舟只当这是自家马车，全然不顾地睡着了。
车是极简陋的车，木板钉成的位子，坐久了难免觉得硌得慌，江熠宗稍稍挪动了一下位置，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就在他挪动的瞬间，赵小舟警觉地睁开了眼，又在他坐好之前闭上了眼。不过一会，他伸了个懒腰假装刚睡起的样子，问道：“我们到哪了？还要走多久。”
“马车要走得更久些，估计还要赶一日一夜的路。”
见面这么久以来，江熠宗的目光都没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会，赵小舟留意，现在也一如既往地没有。
日夜兼程，第二天早上终于是到了宁阳，江熠宗买了簪子就会回去，赵小舟不知道归程，所以这次告别是真的告别了。
“江公子，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日后江湖再见，希望能有机会报答你。”在赵小舟定的客栈门前，两人告别，赵小舟认真地拱了拱手。
江熠宗没说话，也认真地拱了拱手，然后驾车离开。
刚走不远，街边就传来几声吆喝，听起来是小丫头卖到柳巷逃出来被主家追着打的事，赵小舟平日里本不管这些闲事，却猜江熠宗一定会管，便停了一会看江熠宗的反应。
果不其然，马车停在了那群簇拥着的人群前，江熠宗只身挤了进去，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人群渐渐散开。江熠宗面前的那个丫头在向他道谢，赵小舟只远远地看了一会，便进去了。这样的事他见得不少，若每桩都管，哪管得过来。
礼貌谦逊，气质不同寻常，整个人看起来干练，据赵小舟往日的经验，江熠宗一定是皇亲贵族；用黑色装扮自己，不是本性就是保护色，他眼里有柔水，行事又良善，许是落魄的皇亲贵族?
赵小舟猜出个七八分，却不想再细想了，也不过是萍水相逢，没什么好值得惦记的。
赵小舟上楼歇脚，推窗户看，雨早都停了，太阳出来了，天都异常地蓝，远处的越云江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江上还没有船只，安安静静。
宁阳有过一场大病，这事就是不常了解这些的赵小舟都有所耳闻，可见其严重性，然而现在的宁阳城，街面一派繁华盛景，酒楼客栈商铺人来人往，来往商队络绎不绝，哪有半分曾经有过那场病的样子。
赵小舟看过很多不同地方一年四季的不同景色，安和十四年的春天，就在宁阳结束了，以连续好几天的雨为告别方式。迎来的日光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不知是夏日的主题，还是只是序幕。
今年夏天，想在常州过了，有点想念在常州的含琬，她一直想让哥哥给她捉萤火虫来着，还有常州的沈奇，上次切磋武艺，还是五年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