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十里缟素十里棺

小说: 南有男后 作者: 半壶春 字数:3064

  贺野来到南山淮左军营,去往周平所在的营房时,在门外便听见周安周和兄弟在里头对话,周和问“大哥你说咱们这次是不是做错了呀?”

  “嘘,你少瞎说,老六这回的事儿,原不在我们。”

  “可我总想着,要不是我们去惹了那姓韩的,伶霖馆不能烧,想来若不是因为那韩小义,韩晨他们也不会这般死咬着不放。”

  “废话,那韩晨算个屁,也敢在爷们跟前蹦跶。”

  “额……他自然没什么,只是架不住美色当前啊,你看老六那天为了那么个男人,看咱两跟杀父仇人一样,想来这世上有韩晨那样的妖精,背不住还真有跛子陈那样的情种,这样说来,这件事儿怎么还能善了呢?”

  “反正老六没交代出我两,他是嫡子,也是这周氏最有心眼能抗过陈青的人,父亲不会让他死的。”

  “死是万万不可能,但就算流放发配,你说母亲和长姐会不会把这帐算在咱两头上啊?”

  “不能吧……母亲虽然平时对长原偏爱些,但咱们家也从来没有过嫡子犯错,庶子也要一起挨打的事儿,母亲若是个蛮不讲理的,咱两的阿娘也不能到今天吧,反正父亲已经上了心,左右不咱们尽力办好父亲的交代吧。”

  “说来也是,大哥你说,老六这一年是中了什么邪,去趟北边能让人抓起来,追那么一小撮人,举个火也能烧了山,现在我听父亲担忧那意思,怕少至少要弄出一场颠沛流离来。”

  “你还说,父亲让我们来,把那些边角处理干净,还不快找。”

  “喏,名册不是在这里,老六对这些文书,向来散漫。”

  “那你让外头拿个火盆儿来。”

  “外头谁在,拿个火盆来。”

  “将军……火来了。”

  “进来吧。”

  贺野低头,端着火盆儿进来,听周和喊着“低着头,畏畏缩缩的,还不快点儿,磨什么呢?”

  “来了。”

  “快放好了,就滚出去吧。”

  “这下可干净了,死无对证。”

  周安一笑撒手,贺野眼疾手快抢在手里,转身要跑,却被周安按住肩膀,一个擒拿牵回来,怒吼“大胆,你是谁?!!”

  “还想跑……说是谁陪你来的……”周和上手来,贺野手脚并用。

  三人缠斗,偏这周家两个武功还不差,一打二,贺野实在有些吃力。

  “刷!刷!”两只小箭飞来,一只落在周和腰上,幸亏周和及时推开周安,周安倒地,贺野便听见一个声音对他喊“乘现在,快走!!”

  贺野闻言,破窗而出,营房之后,早有骏马在,贺野只当这是他家大哥的支援,飞马闯营,只听周安在身后大喊“来人啊,有奸细!!”

  接着便是叮咣锣鼓,望楼上一只箭,恰恰擦伤了贺野右边肩膀,可是等周安追出,贺野还是不见了踪影。

  周家老二卧床,性命无碍,偏生周安连人家的长相都没看清,只得跪地请罪“来人一只低着头,就算晃过一两眼,也难说认得出,加上二弟中箭,慌忙的,是儿子的过错,当大哥的没能照顾好两个弟弟,还请父亲重罚。”

  “唉,现在罚你有何用,城门口终究是你的城防军在管,你且下去留意吧,要是这东西出了淮京城,长原的命便算是毁在你这亲哥哥手里头了。”

  “怎会这样严重?”

  “你可知道什么叫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稍有不慎,周家也会被拖入泥潭。”

  “那父亲你让我去,去西北,去台城,我亲自去处理干净!!”

  “蠢材,没有名册你去怎样,便是有,你能一村一桩,伤多少算完?等你杀完了,这屎盆子,便再也甩不下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周家要怎么办?”

  “首先还是要有用,有用的臣子永远不会被杀,我会派人向玉关外透些消息,罗独眼这厮心大,定然会有所动作,另既然邱封敬已死,那就只能借此让陛下,先把长原问罪。”

  “什么罪?”

  “酒醉放火,误伤人命。”

  “那会怎样?”

  “流放。”

  “去哪儿?”

  “西南,玉关。”

  “也好,过个几年磨砺一下性子,等事情平淡,立个战功,再接回来便是了。”

  “还不快去城门部署!!”

  眼看城门森严,韩晨与陈青已经在城门前,驾着马车来去三天,可无论是谁,进出多少回,回回定要仔细搜查,没有一次怠慢,陈青眼看严峻,凝重道“这可怎么办,城高池深的,带着那东西只怕插翅难飞了。”

  “四秀你刚说带着那东西插翅难飞?”

  “是呀。”

  “那你可看见街上有贺野的画像没有?”

  “嗯……没有。”陈青掀开车帘扫一眼,摇头。

  “那咱们先把人送出去你看怎样?”

  “那东西呢?还有贺大侠肩膀的伤?”

  “都想想办法呗。”

  忽而外面车停了,震了车里的韩晨与陈青一下,陈青皱眉问“怎么了?”

  “一直大野狗当道。”

  韩晨一听,心中一动,掀开车帘,道“带回去。”

  “这是?”

  “最好的信使。”

  “阿满你是说?”

  韩晨点点头,这头大野狗便进了郝大同的府上,只因他曾在一本侠义传记上见过,有人把武功秘籍,藏于白猿腹中,今借了这只大狗,问过,郝大同说只腹下开一小口,抄录好,用油纸放入,五天后,狗应当能行动自如。

  韩晨复问“五天里新伤可能掩盖?”

  郝大同说,掩盖不成,但能将新伤做成旧伤,但过程有些痛苦,并说前夜贺野已经来做了回梁上君子,问过了。

  韩晨追问是怎样的痛苦法子?

  郝大同道“性命无碍,只是疼,你想想用西边的火辣椒和胡椒炒热往伤口上一拍,再上火烤,如此血肉凝结,干燥,肉眼看来,好似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旧伤疤,你道好受否?”

  这一说,韩晨那眉毛便再没舒展过,一如前夜贺野房间里倒坛摔碗,咬断木棍的折磨,有些情,有些人,粉身碎骨难报,更为难你还不得予取予求,丧良心装傻,怎能不愁。

  直闹到二十五,那只狗倒是大摇大摆出城,贺野骑马来到城门前,士兵让下马,一看身形,便要扯衣服,查验肩膀,贺野严峻脸色问为什么?

  士兵大声呵斥,说是首查叛逆,无法贺野只能现出肩膀,倒是士兵一看有些惊,这一位肩上惊有三四处不同伤痕,便问“你说做什么行当的?”

  “你问我?”

  “废话!”士兵一脸看江洋大盗神色,左右打量贺大侠。

  忽而贺连纵马而来,见着这场景大怒一句“大胆!”

  巡城军自有出自左军营的,抱拳来见“见过贺将军。”

  贺连不看小兵,上来就拉住贺野问“怎么不跟大哥说一声,又要跑?”

  “我四海为家惯了,将军府我是待不住的,大哥。”

  小兵这才明白,这位就是传说中天子呼来不应召的贺大侠,鼎鼎大名的正牌晏城大将军,自然放行。

  ,是夜陈青接到消息,贺野顺利出城,可是怎么算淮京到台城来回也要两个月,这两个月,周氏可会闲着?

  意外的是,他们双方都在等,周国丈为着小儿子称病,窝在家里,足六月半,西南才有了动静,而且这次动静还不小,于是一朝商议。

  国丈老爷这才一步三晃,跪在大殿,负荆请罪于朝会上,涕泪纵横,痛陈其小子周平,周长原年少无知,遭人诬陷,一时冲动,失手放火,天生骄纵,缺少磨砺,跪地称自己教子无方,愧对天恩,愿替逆子一死,等等等等……

  说着就要拿脑袋去撞那殿上的金龙柱子,当然抱大腿,搂老腰,哭着喊着劝的,配角也是很卖力,只闹得靖帝亲自下来,劝,当着众人喊一声,国丈大人,周凯才止住向前继续发挥的心。

  顺着周国丈那点小九九,宣诏“左军骑都尉先锋左将军周平,闹市动武,招致大火,毁人财物,牵连人命,现判流刑,着即日流放西南,贬斥为小卒,非召永不得回。”

  “谢陛下开恩,老臣也请重罚!!”

  “也罢,那就法宣威公罚奉三年,连降三级,以示惩戒。”

  “老臣领罚,谢恩。”

  这一派老态沧桑,这一气心力交瘁,陈青看了个无语,陈靓看了个口呆,感情血手印那事儿,压根儿就没有啊?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这边周凯摇摇欲坠还没站好,还准备回家装三五天病再勉强上阵西南,外面便有太监匆匆进来,上前对靖帝耳语,靖帝一听,顿时凝了面色,问“可当真?”

  “回陛下,西门外刚报进来,人都到了宫门前了,浩浩烟烟十里缟素,差不多占了一条街了都。”

  南升平一年六月十五,十里缟素十里棺,老弱妇孺在其间,子哭妇啼,问家君,壮士南来不复还。

  于是血手传的第三册登场,看戏者众,主人公更是史无前例,所以苦主都堵在家门口了,陛下还能怎样?

  一道圣旨下,陈青一拖再拖终于上任淮南太守,奉旨彻查台城叛逆案,明旨曰:还天下昭昭以真相,安南北忠魂以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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