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泥足深陷,亦真亦幻

小说: 绕郭荷花三十里 作者: 桑绞 字数:2672

  泽之的思绪晃晃约约似随着面前人影的离开逐渐被慢慢地拉下了深渊。门吱呀一声响起又瞬的合上,扰的神识动荡不安尤作醉生梦死一般。他强行睁开双眼瞧着远处一团模糊,便以为是此地漫无尽头。

  两边荡着数不尽的灯笼,正泛起微弱的烛光在四周染上了点点暖色。墙脚处有寒气逐渐升起,悄无声息地沿着砖纹将其冻结了大半如做攀爬而上的霜花,颇为好看。

  泽之有些恍惚,他记不得他姓甚名谁,也不明白此时怎会出现在这里,现下只是遵循着本能无意识地舔了下唇,攥紧了冒出冷汗的双手在小巷中逐步探索着。

  耳边有几声鸦啼后有鸟儿扑闪而过,霎时手中突然冒出的酒壶应声碎裂,那酒和着尘土扬起溅了泽之一身。

  他向来好净就低着腰去拍打衣摆,可不想酒气熏天从而招来了数不尽的的蓝蝶从黑暗中迎面而来。他来不及躲藏只好慌乱地举着衣袖遮面向后踉跄了几步随之被绊倒在一旁,身子正正磕向了墙沿晕了去。只是地下冰冷刺骨,冻的他不由哆嗦了一番又朝外移了几分。

  寒冰不过一瞬,转眼又有一阵阵暖流从背部穿过,像是正临寒冬忽迎夏,那般不可思议……

  再次微微睁眼,双目依旧朦胧,轻嗅几下正以为是酒气似乎还未曾消散的缘故,却不曾想起他自始至终都从未饮过、醉过……

  帘外瓷白色的香炉正燃起袅袅青烟,隔纱看起是不甚清明的。

  此时一个身着绣花黑夹袄的婆子也不知为何正死死地摁着他的双肩在他耳边絮絮不休,亦是不知道说的是哪地方言,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面前妆台铜镜里,他面色微红,黛眉轻染,朱唇微点一副小女儿姿态,俨然是嫁人的模样。

  门外锣鼓喧天可细细听来这里面还夹杂着女人低泣的声音,随着阁门被一群人哄闹着推搡开,此地也就安静了下来。泽之隔着红纱瞧着不远处人们还在闹腾着,可他却一丝声音也听不到了……

  他被那婆子从椅子上牵了起来向门外走去,随后跨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门坎。映眼的前廊外木梁之上缠绕的尽是些几尺素白绫罗扎成的花球。他的身侧亦有一朵高高挂起,垂下的一缕被风吹的是摇摆不定,泽之顿了顿停在了此处,将手徐徐地从衣袖中伸出把挡于面前的绫罗抬了些许,而那站于身前的婆子见此稍有不耐,嘟嘟嚷嚷地就要把泽之往前拉去却怎样都扯不动身后的人儿,最后只好老老实实地杵着身子在此等候。

  眼前映于白绫上的手指纤柔修长,若非指尖微点橘红,怕是瞧此还当以为是与这绫罗融作了一起。门外四周景致大致如此,大院深宅素白与玄青相融,徒惹这窗外压满雪的梅树独独点缀那仅有的一丝喜气。

  有风沿路吹来,四处点起的白烛也就灭了,烛泪自上流下多是凝在了半腰一处。

  本欲是在多看一眼,可他头上兀地一沉,有明黄的流苏从视线中滑过,遂即双眼一花便是漫天的红……

  渝都宫内一处,偃和正处在院内施法销毁衣物。他抬着头回想,偶然记起殿下幼时总喜好唤那只穷奇名作狮鹫便颇为不解,要非他博览群书知晓这世间还存有一鹰头狮身的怪物,恐怕现下也不会有这等不明所以之感了。

  这只穷奇亦是神奇,口能愈人消蛊的本事应是天下之间的独一份,可这沾染于一身的口水总带有一股尸臭之气萦绕于口鼻之间,如同侵入骨髓那般经久不散,清理起来颇为麻烦。偃和伸出手臂凑近细闻,嘴角马上就撇了下去,面上一阵扭曲。脑海中正思考着要不要换具身躯之时,只听得有侍卫匆匆传报说是有岳阳阁出了事情。

  此事说的匆忙,偃和只道是小殿下莫非是出了什么岔子,来不及细细推敲便急忙抽出神来,朝着岳阳阁飞奔而去。到了地方,偃和正想施法一跃而上窜到阁顶一探究竟,却被再此等候的玉青拦了去,带其一同进了处在一楼的居室之中。

  添央听见声响,便轻轻地扶着泽之躺了下去。起身拨开层层薄纱,对偃和说道:“昨日听钦苷说殿下带来了一仙君——大约就是他吧。”

  偃和点点头,回道:“殿下回来的时候,我找你有急事,匆忙中路过瞧得了一眼。这人身上散发的仙华与那时一般无二,定然是了。此人躺于此处,可是被那瘴气引出了心魔?”

  添央摇了摇头,苦笑道:“非也非也,是中了小五的毒。不过令我好奇的是他是仙界之人,你我都知仙魔之分,修行技法是不相容的。可我方才察觉到这人身上竟有青珠的气息,于是大着胆子施法试他一试,却不想被吸去了小半修为……”

  玉青一听,笑道:“这不是好事吗?殿下的青珠碎了,如今来了个替代品,尔等也不必再忧心殿下的身体了。”

  添央撇了玉青一眼。“他怎么能和青珠相比,只不过是有相似的气息罢了。”

  “小五的毒?小五何时来了?”玉青有些跳脱地朝四周瞧去。

  添央白了玉青一眼,对着偃和正言道:“你中过小五的毒,故此我才找你一问,那仙君神魂受了伤,你再迟些怕他也就出不来。怎得没见殿下同你一道前来?”

  “哎,我还以为殿下出了事情。”偃和得知并非是殿下出了事轻舒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木雕椅前安然地坐了下去,露出雍容大雅的姿态来。

  “殿下?他不是在岳阳阁吗?”

  添央回道:“我当处药园,殿下突然传信告之要我好生照料仙君,先且保住他的命。等我赶到岳阳阁时,此处就仙君一人。怎么,小殿下不是找你去商议如何解毒了吗?”

  偃和正举着茶盏喝茶听到此话如芒在背,手中的杯子也随之碎成了齑粉沿着指缝匆匆落下。“殿下此时受伤,你怎可如此大意,区区仙君一条性命不留也罢。快去派人将殿下找回来。”

  添央低着头,单膝跪地。“方才便不曾留意殿下的身影,是我疏忽了……”

  房外狮鹫风尘仆仆地从窗子中蹿了进来将添央猛地扑在了地上,它侧着脑袋用着爪子勾下了挂在脖子上的小口袋,并隔着布袋用肉垫摁住了添央的嘴,奶声奶气地指使道:“这是解药。你,快去救人。”

  偃和瞧见是狮鹫缓和了神色,忙蹲下身子把它抱在了怀里,低头问道:“狮鹫乖,别闹。你可是同殿下一道?”

  狮鹫瞧见是偃和,呜呜了三两声就朝着他的的手心蹭了一番:“呃,我有名字的。别老狮鹫狮鹫地叫了……算了,小殿下现下被困于蒲涧并无性命之忧,大人莫急。还是先将那仙君救起,我再同你们慢慢解释,可好?”说罢,狮鹫跳出了怀里将刚刚跪在地上的添央又压了下去,眨着泛起星光的豆豆眼一脸期待地看着偃和,抬起小爪子勾起小布袋朝他递去。“劳烦大人了。”

  偃和皱眉瞧着狮鹫欲言又止,末了只好点着头应答,弯腰接去了小布袋朝泽之走去。

  白玉床上仙君面色泛青,毫无生气地靠在一旁,看起来像是将要陨落的姿态。这凤尾族的毒乃三界少有,一毒一生魂,无关修为高深,那毒终会叫人看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从而叫人沉沦其中。

  小五的毒并不至于要了此人的命,朝暮仙君修为不低,虽说神魂不稳可吸取了添央小半修为,应无大碍。如今不过是缺了一道契机罢了。偃和施法将解药浮于半空,使其逐步化成了一缕烟气尽数窜进了泽之的口中。

  一刻后瞧得仙君面色如常,偃和小松了一口气,他心焦于殿下便不在此多加逗留,急忙起身离去,亦是带翻了坐下的凳椅翻滚着,同他一道去了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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