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县衙，穆柒染带着君九径直向停尸房而去，县丞在后面心不在焉地跟着，突然从停尸房的方向窜出一个灰白色的影子，见着穆柒染直接伏跪在地，“大人，”声音受到极大惊吓般，颤动不止，“小的技术不精，实在查探不出死者死因为何。”
“衙门不养无用的人，现在就收拾东西赶紧滚，一股死人气，闻着就晦气。”仵作才从停尸房出来，身上还有股没散尽的尸味，又常年和尸体接触，身上味道自然异于常人。县丞是个挂脑袋却没脑子的功利者，习惯捧高踩低，这会儿见着仵作没用，只想麻溜儿地表明立场，摘清关系。
全然不见伏在地上的人双手隐忍地捏成拳，蜡黄的掌面上根根青筋暴起，见县丞又要说话，穆柒染呵斥道，“行了，”看了眼君九，语气缓和起来，“带着师爷去熟悉下县衙。”君九这回倒是乖，看了眼便真跟着走了。
这反而惹得穆柒染一阵不习惯，盯着君九的后脑勺看了半晌，确定没发病后才将视线移开。
“起来吧。”穆柒染语气淡淡，并无责怪之意。
但仵作伏跪的身子却更加拘谨，好似想通过收缩身体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颤颤地说道，“小的不敢。”
穆柒染直接扶起他，在起身的过程中，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问道，“你可是知道那人所中何毒？”
只一句，仵作的骨头好似一下软化，完全支撑不住身体，若不是在一旁的穆柒染顺手一扶，他一定当场栽倒。
“小心。”穆柒染提醒了句，便撤了手。
仵作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眼睛挣扎了好几遍，同时喉咙不停地吞咽，明显紧张之极，可他依旧坚持道，“大人明鉴，小的实在不知。”
“那你可知沐王府那位中了南柯一梦的辛夷夫人？”
在听到南柯一梦时，仵作的眼睛里全是恐惧，身体颤得更加厉害，“小的不知。”许是为了说服自己，他高声强调，额头上的汗涔涔流下。
穆柒染轻笑一声，“这倒是奇怪，辛夷夫人当年宠冠沐王府，可以说人尽皆知。现虽离世二十年，可自沐王来到云中郡，上至老人，下至孩童，都知代表沐王府的辛夷花其实只为悼念辛夷夫人，牛仵作比我早来清河县，可连这等小事都不知，会不会太闭塞了些。”穆柒染就像平日里的闲聊，说话不急不缓。
仵作舌齿不知觉地打着架，“我......我......”
“既然看不出，就换个人来，守了一夜也辛苦，去歇着吧。”穆柒染说完就朝君九的方向走去，完全没有进停尸房的打算。
仵作没料到情况倏地急转而下，一下瘫软地跌倒在地，汗流进眼睛疼得泛红都没知觉，县令大人是发现了什么吗，不可能，当年的人全死了，可不管怎样，清河县都不能再待了，他必须离开，决不能被沐王府的人找到。
而转身后的穆柒染，桃花眼渐深。他对牛仵作了解并不多，且清河县民风淳朴，很少有命案发生，所以仵作可以算是最没存在感的职位，鲜少有人提起或关注。而就是这样一位不被人关注的仵作，却知躺在停尸房的人身中何毒，连时清都不曾有把握，而这人却好似对南柯一梦极尽熟悉。
天下皆知南柯一梦，却稀有人知南柯一梦的症状，不单是因为中过此毒的只有辛夷夫人，更因沐王在痛失所爱后，一怒之下将全部知情人活活殉葬，所以坊间流传的全是关于南柯一梦的大名，却无人知晓此毒症状。
而穆柒染知道南柯一梦的症状也全是偶然，可牛仵作的样子明显不是偶然得知。这一切都在毫无障碍的情况下指向南柯一梦，每一步都太过恰到好处，水到渠成，可顺利得实在让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