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意猛地转过头，看到门口站着的穆莳，他是在做梦吧，多少个夜里辗转难眠，梦回关山所思念的人如今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手上的瓷瓶掉到地上，“啪~”的一声惊醒了犹恐在梦中的人。
穆莳一个箭步走进来，把地上的瓶子捡起来，凑到鼻前嗅了嗅，砒霜，竟然是砒霜！“你想自绝！”
谢如意还没缓过神来，只得低头沉默不语。
穆莳把桌上的饭菜一把扫落在地，“我不准。”
谢如意依旧沉默不语，直到那只小老鼠准备要去吃那些菜时，才惊恐的醒来，一把抓住它，“你不能吃这个。”把它抓在手上。
“吱吱吱~”小老鼠挣扎。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轻声地对着小老鼠呢喃着。
穆莳见此，也是沉默了一会，才到门口，唤来了狱卒，吩咐他们把地上的那些饭菜收拾掉，然后再送一些进来。狱卒也是敢怒不敢言，这个谢如意尽会折腾他们这些死当差的。
把地上收拾好后，谢如意才把挣扎不已的小老鼠放回地上，鼠兄一得自由便转身跑到墙角，用屁股对着他，大有一股大爷我生气了，不和你玩了的傲娇劲儿。那谱摆得简直比谢如意还要大！
穆莳看着他形容憔悴的脸，“你怎么瘦成这样子？”
谢如意没有回答，反而牛头不对马嘴的说道：“你为什么要回来呢？你不该回来的。”
“那你为什么不逃呢？你就不该留在京城，你父母现在到了彭城，你就应该逃离京城，再不回来。”穆莳低声质问道：“你为什么总是自作主张，从不问别人是不是愿意你为他们做的这些事情，你一向认为你自己做的都是对的，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谢如意，你很招人讨厌你知道吗？”
“我……”谢如意无言以对，他一向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安排，从来不愧对于天地，不愧对于父母，不愧对于任何人，可是今日穆莳的质问，让他有些动摇。可是他有什么错？他错就错在，十二岁时随阿爹进京，错就错在与穆莳磕磕绊绊纠缠这么多年。如果当年没有进京，也许他依旧是房山郡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或许是江湖上行侠仗义的侠士。如果没有爱上穆莳，他就可以一心为爹娘筹备大事，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与，不舍！
穆莳走到他后面，双膝着地，只是为了能把他抱进怀里，为他心疼不已，“你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想想，哪怕只是一点一滴？”感觉到他要挣扎，急切地说：“别动，就让我抱你一会，我想你了，如意，我想你，每天都在想。我从来不知道相思是如此摧人心肝的事情。”
谢如意闭目沉默，他现在实在是无话可说，说什么呢？他已经是行将就木之人，而穆莳正是大好的年华。张开口正想说什么，却，“咳咳~”来不及止住的血珠溅在穆莳手上，几滴溅在自己的白衣上，很快就晕开，把穆莳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如意，如意你没事吧？”又急匆匆冲外面大喊：“来人，来人啊，快请大夫。”
谢如意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我没事。”
“胡说，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穆莳给他顺背，“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最好的大夫啊，当年大师傅就是世间最好的大夫，大师傅去后，尽得师傅真传的云松大概算得上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夫了吧，连云松都给自己判了死刑了，他还能指望谁呢？
谢如意疲惫的往后靠进他怀里，看着高墙上的小天窗，“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嗯。”穆莳收紧双臂。
“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过段时日我便带你出去，你喜欢敦煌吗？我已经让人把那边的将军府收整出来了，等你出去了，我就带你回边疆，我们再也不要回来了。”穆莳下巴靠在他肩窝上，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的说着话，颇有些耳鬓厮磨的意味。
“……好。”
狱卒端了重新做好的饭菜进来，穆莳帮他布好菜，催促着他吃饭，谢如意转向墙角，“你帮我把我鼠兄弟带过来。”
“……”穆莳转头看见那只摆谱摆得颇高的老鼠，脸黑了几个度，这只老鼠与如意日夜相伴，同吃同睡还这么不识好歹，他还没这待遇呢！还会摆谱儿，这是成精了不成！过去就着他的尾巴就抓起来，不顾它的害怕挣扎。
把它放在桌子上，那只老鼠立马窜到谢如意腿上，用小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谢如意，颇有几分告状的意味，谢如意用手指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谴责的瞥了穆莳一眼，“好歹是我过命的兄弟，你就不能对它好点？”
穆莳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这只老鼠铁定是成精了，不然怎么可能这么通人意？
谢如意又倒了些食物给鼠兄，而后自己拿起筷子，也不管穆莳有没有吃过饭，径直吃了起来。心情好了不少，胃口也好了许多，吃了半碗饭。穆莳皱眉，“怎么不多吃点？”
“够了。”自从大病之后，他的胃口就大不如从前了，有很多东西无法入口，以前云松和绿绡在时，几乎都是他们两个人看着，逼着才能把那些药汤喝下去，甚至有段时间什么都吞不下去，现在能吃半碗饭已经是很好的了。
“是米饭太干了吗？要不要我让他们给你熬些稀粥过来？”
“不用了，我吃不了太多东西的，你让他们把我的要端过来吧。”
“好。”很快狱卒便把谢如意的药端过来，那些狱卒可不敢慢待了谢如意，毕竟陛下可是下了死令的，要是谢如意死了，那他们就得跟着陪葬。
穆莳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才准备一勺一勺地喂给他，谢如意可受不了，从他手上接过药碗，笑着说：“我还是自己来吧，你这样一点点地喂更苦，我更遭罪。”说着便把那碗药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穆莳知道他一向不怕苦，没想到是这么不怕苦，“苦吗？”
“还好，我都习惯了。”无所谓地笑了笑。
穆莳突然想起多年前，林隐师傅对自己说的，谢如意十分怕疼，这么多年的磨砺，使得谢如意如今免得这些苦痛之事依旧能一笑而过，心里突然一窒。
“你还有什么事吗？”
穆莳从怀里掏出那封和离书，谢如意稍愣了一下，然后说：“你就为这事而来？如果是的话，那你大可不必如此纠结，宗正司已经把我的名字从皇家族谱里划掉了，朝堂也已经下旨令我们和离了，无论这张纸存不存在，我们的婚姻都已经结束了。”
“不，只要我不认，我们的婚姻还是依旧存在，而我，不会认，这是我的婚姻，不论他人是否认可，我们拜过天地，拜过高堂，我们的姻缘是注定了的。你被撤了王爵，那正好，我带你回边城后就把你娶回去当将军夫人。”说着，当着他的面，把那份薄薄的和离书撕了个粉碎，“你可以继续写，你写多少我就撕多少，我们看谁先投降。”
谢如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无奈的笑着摇摇头，“穆莳，你这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