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 清秋锁

小说: Decamp.山海经 作者: 林渊萤Nike 字数:3192

  这故事,是他听一个谈吐斯文,但浑身邋遢的男人讲的,这个男人一边磕着烟丝,惋惜的掏着所剩不多的烟纸。

  胡子拉碴,身上还有一股子浓浓的土腥味,但看年龄实际也大不了多少,不过二三十多岁。

  盛着烟丝的皮袋一摸油乎乎的,用了挺长时间,他掏出打火机,点着了,深吸一口,烟雾缭绕着山林。

  男人咂嘛一口,似乎在回味烟的味道,和他随行的人吆喝了一声,叫他回去,男人大声呵了一声,又点头笑呵呵的和他讲。

  “娃子……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麻土呆滞的点头,攥着瓦罐里的糠头窝窝,“扎姨说了,你们是大山外面的大老板,过来送钱的。”

  男人的笑脸僵住了,他深吸了一口烟,冷静一下,显然也没想到这孩子能这么屌。

  果真是个淳朴善良的村寨。

  男人讪讪自乐,心里骂了几句娘之后,掐灭烟丝,待烟气都散了,才神秘兮兮的笑道,“我……叫季如风。”

  麻土兴奋的扔下瓦罐,糠头窝窝撒了一地,他娘心疼的拾起来,骂了一声死娃子,他回头瞪了一眼,也没理,因为他知道。

  故事开始了。

  我叫季如风。

  我曾经经历过一场噩梦

  那场噩梦的名字,叫做……清秋锁

  危险至极,里面的一切,长生不老的荒唐可笑,如履薄冰……进退维谷……他们都死了

  我或许也已经死了_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我小时候……大约十岁时

  “你好。”男孩冷静道,似乎是在他家一般放松,悠闲,只可惜这里并不舒适。

  他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湿润的墨发滴落的腐臭池水,以及握在宽大袖口的暗藏寒光的铜制匕首,还有手上微弱的火把,勉强照亮周围。

  这是一个极深极深的洞穴,透不过光的地方都是死亡,他手里的火把,是唯一的光源,那个人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

  但这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

  我咽了咽口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靠在冰冷厚重的砖墙边,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在这个曾经辉煌过,如今却败如破珠的地下宫殿里,走失了的我,就如同一只陷入迷路的羔羊,随便什么就能把我蚕食。

  黑暗,恐惧,饥饿,寒冷,以及……在这个墓里,伺机而动的捕食者——我眼前的这个人。

  我的颤栗的身体蜷缩着,我已经有几天没吃饭了,再加上拼了命的逃跑,身体已经垮到虚脱。

  但他并不打算这么轻易的放过我。

  那个人就这么站在池边,瘦弱的仿佛不堪一击。但黝黑的眸子里,窥见的只有一点血腥,与无尽的黑暗。

  “外面有东西……不要出去。”

  我战战兢兢的指着外面,顺着我指的方向,隐约能听到几声歇斯底里的怒吼声,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动静,

  “你能知道怎么出去吗?”

  我祈求的看着他,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但当我眯起眼睛,看清他的面容时,我的心突然停了一拍。

  “你!”

  我记得这张脸,这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宛若另一个活生生的我!但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对……对了!他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是那个绣了无数仙鹤的华丽的棺材!是我将它打开的!是我亲手打开的!

  它藏在一个平淡无奇的角落里,绣着复杂好看的花纹,是我为了逃跑,慌不择路,误打误撞进去的,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它。

  我在一个地下陵墓群中。

  这个陵墓群,叫清秋锁。在地下,而地上,是一座守护它的寨子,叫清秋寨。

  老人们常说,有一种极其凶狠的怪物,叫“魇”,他们是活在神祗下的守护灵。天性善良,超越轮回,不死不灭。

  可是却被贪婪的盗墓者挖出双眼,盗取宝藏,它愤怒了,疯狂了,它失去了光明,也失去了

  珍宝。

  于是从此失去灵气,扎根在清秋寨下,喝人血吃人肉,所以警告我们这些娃娃不要靠近清秋寨周围的山林,包括脚下的土地。

  可我算是……反正不是自愿进来的!

  并且我终于知道了,老人们的话,搀真藏假,但魇真的存在!于是我像疯了一般扭头就跑,顺着甬道,跑进了甬道的尽头。

  尽头处有一扇石门,半掩着,里面有火光,我躲了进去,瘦弱的肩膀顶着石门,用了吃奶的劲,石门才勉强关上,我也得以松了口气,观察这个新的避风港。

  这是一个只有两潭子腐臭的池水,和一个华美棺材的房间,这个人,就是躺在这个房间的棺材里,旁边有一双对称的泉眼。

  但如今……我甚至觉得,这个人,比外面那个“魇”还可怖!

  唇红齿白的他。那个人唇边缓慢地勾出一抹笑,黝黑的眸中,藏有不屑以及蔑视,宛若世上一切皆不可入他的眼,没资格与他匹敌。

  伶仃的他,与淋漓的血迹,与摇曳的烛火,与腐朽的青铜。

  这是一场噩梦?

  这是一场噩梦!

  浑身上下,他穿着的一身宽大到能踩到衣摆的汉服,铜黑作底,殷红留白,绣的尽是奇珍异兽,云雾缭绕,但有的地方被腐蚀的严重,露出了病态的不透血色的皮肤。

  除了,这是由血迹染就的华服!

  他弯下腰,执着匕首,锋利的寒光顺利的划开被屠杀的“魇”粗糙的表皮,露出其中温热的内脏,滚了一地!

  地上零零碎碎的残肢,见证了他的丰功伟绩。

  我已经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个“魇”,也不清楚他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我?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个人站了起来,湿润的头发乖巧的贴在他的脖颈,雪白的脚丫被尖锐的石子割伤,蜿蜒出一道血路。

  宛若踏在一把又一把尖刀,他却置若罔闻。

  但他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不多时,那个人开口了。

  “季如风?你叫季如风?”

  他是在和那个男孩说话,那个瘫倒在地,懦弱的发抖的男孩,是我,我叫季如风。

  但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那个人笑了笑,苍白到毫无血色的小脸甚是可怖,我忍住了叫他别笑的冲动,如果不是怕惹恼他,我真的会这么做的。

  “有必要认识一下。”

  “吼!”

  然后,他的背后传来了类似于野兽的吼叫,然后,一双厚重的爪子从背后拍向了男孩。

  那个人依旧笑着,在爪子即将用狭长的指甲从他的后背狠狠剜下一块肉的时候,他动了。

  一转身,将匕首整个嵌入它的手掌,野兽愤怒的嘶吼,淹没在黑暗中,这激起了他的杀戮之心。

  “怪物!”

  那个怪物!

  幼小的我捂住自己的头,害怕的颤栗,因为胆小,我的腿被吓软了,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待在原地。

  因为我撞见它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怪物,扯断了它的同类的头颅!然后用锋利的獠牙,撕碎了怪物的肉,咀嚼了起来!

  然后把凶狠的目光投向我。

  我不敢想象,被它抓住的话,我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才会疯了似没命的跑。

  画面过于血腥,再也没忍住,我吐了出来,但长时间的逃命,让我饥肠辘辘,只能干呕出酸水倒挂,非常难受。

  然而,那个人!他冲了出去,灵活的身体巧妙的躲避怪物的攻击,动作的灵活,似乎在昭示着,这是一种对弱者的戏弄!

  他追逐它,割破它,他在和它比拼,谁更残暴!谁更有兽性!

  追逐之中,怪物愤怒至极,在他跳跃的间隙中,一爪子狠狠的嵌入他的左侧的胳膊,带下来一块血肉。

  男孩狼狈的捂住胳膊,他玩够了。掷出匕首,正中怪物的喉咙!然后他将它横向隔断,腥臭的血迹喷涌而出。

  怪物的头颅掉到地上,滚到我的脚边。

  一个宛若两层楼高的怪物,有着凶狠的獠牙,锋利的爪子,竟然被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杀死了。

  “现在,轮到你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拔出匕首,喷溅而出的血迹沾到了脸颊与华服。

  他捂住流血受伤的胳膊,看向我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那个人说,“过来……”

  我看着他,不说话,即使他解决了怪物,算是救了我一命,但保不齐下一个会是我,而且我的脚扭了,腿也软了。

  “过来。”见我一动不动,他的耐心耗的很快,语气逐渐恶化,我吓得向后缩了缩,他才愣了一下。

  似是没想到,我害怕的除了那个怪物之外,还害怕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怪物的那个他。

  于是他扔了匕首,一只手张开,呈拥抱状,把一身伤痕都露出我的面前,而右臂因为被怪物伤过的缘故,疼的抬不起来。试了一下就放弃了。而那个人用一种近乎于哀凄的目光注视着我。然后,他说。

  “我受伤了。”

  简而言之。他对我没有威胁。

  我用手代脚,一步步的爬过去,还没等绕过满地内脏的地方,就受不了这股恶臭吐了。

  他的目光也冷了。“罢了,只是个孩子。”

  “我如今救你一命,也能带你出去,但是。”他顿了一下,“你十二年之后,一定要再回来一次。”

  “回来以命抵命,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我的脸和你一模一样吗?”他笑了笑,伸手。“火把给我。”

  我递过去,他拱了鼻子,接过火把,然后身子一转,挡在了我面前,蹲下来拾起匕首,用匕首锋利的尖头挖了一个坑,做了一个标记。

  “现在,回头跑,你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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