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佑觉得全身乏力，即使身体里的血液依旧在缓缓流淌，但心已衰竭。那是他保留了十二年的尊严，即便是被福利院的孩子们欺负打骂，他也从来不会低头。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能力再保留住剩下的一点点尊严了。
信佑原本白净光滑的脸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的灰。参杂着血迹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战场上死里逃生的孩子。
主医师很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根根地掰开了信佑紧抓住自己的手指。那样的力道，让信佑完全无能为力。
【好了好了，我去病房那边帮你看看有没有多余的床位。】他不耐烦地撇撇嘴，从信佑面前绕过，临走前还不忘瞪了一眼昏迷中的温泽。
信佑本来跪着的姿势，此刻整个身体重重地跌落到坚硬的地板上。他的膝盖酸胀的厉害，身体虚弱无力，连小腿以下部位都发麻的难受。
他看着座位上趴着不省人事的温泽，喉咙里腥甜的味道一阵翻滚。
你知道一个人可以有多虚伪？！医院内白色的走廊上，混合着浓重刺鼻的消毒水味。靠在墙壁上的白衣男子，掐灭手里的香烟。几秒后，淡淡的烟草味消失在空气里。
他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不禁嘲笑道。【没有钱还想住医院？！无知的小孩，以为白衣天使真的就是天使？！】
时间差不多了！他整理了下干净的白大褂，把烟头扔进一边的垃圾桶。像刚才那个小孩一样没钱治病的人，他一个星期就能碰到十几个。不仅拿不到红包还要倒贴医药费用免费给他们治病？！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傻子才会干！
每每这种时候，他都会装作好心的帮他们询问，实际上不过是出门走个几步，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要么抽一根烟，或者做点别的，只要是打发掉那一点时间，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去，做作的跟他们说。【不好意思，床位都满了，我真的很抱歉。】
是这样吧？！呵呵……
原来一个人，可以虚伪到如此。
一模一样的步骤，主医师不急不忙地走回了刚才的办公室，刚到门口就恰巧迎面遇上了另一个肥胖的主治医生。
【诶！刚才又来了个伤者，现在在做手术。看那女人的打扮和私人专车是个有钱人。】他谄媚的脸上堆积了厚厚一层的肥油，笑起来的时候，整个脸部都在运动。
【真的假的？！靠！好久没捞点油水了，这次一定要拿点红包！】白衣男人跟着附和道，声音里的喜悦难以抑郁。
【你那里还有没有床位？！】
【有！还有一个房间，里面两个床位。】
【那女人说，包下一整个病房，免得有人吵到他儿子养病。】
【嘿嘿！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是有钱人啊！】
【恩，好像很有来头，姓朴的……诶，你知道华南市有什么大户人家是姓朴的么？】
【我哪知道这个。回头再说，我这里还要处理个事！】
匆匆忙忙的告别，白衣男子难掩脸上的喜悦，竟然就笑呵呵地走进了办公室，也忘记了还等着他的张信佑。
张信佑脸色比刚才看起来更加的苍白，他洁白的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嘴唇。双手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在了肉里却不知道痛。
他没有说话，冰冷的眼神狠狠碾过男人的脸。
不出意料的，刚才在门口的那些话，他一字不漏地全都听了进去。当然了，怎么可能听不见呢？！就站在门口，耳背也该听见了吧！
【哎呀！不好意思啊小弟弟，我们这边没有床位了。】这句话跟他想的如出一辙，张信佑低下头，微眯着双眼冷冷地笑了。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本来还忙着手里工作的男人察觉到气场的不对一下子抬起头，却惊讶地发现张信佑正死死地瞪着自己。
没由来的，全身一个战栗。他暗自讨笑，怎么会被一个小孩这样的眼神吓到？！
张信佑不像刚才的卑微乞怜，此刻的他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害怕的冷意。
不过是一个没钱给同伴治病的小孩而已。白衣男人重新缓和了一下呼吸，用正常的眼光回看他。
【朴千赫住的病房在哪里？】张信佑突然张口，这是他没意料到的。声音仍是嘶哑，但语气冷冽至极。
朴千赫？！朴千赫是谁？
男人转瞬一想，才终于把这个名字和刚才那人嘴里的【姓朴的】结合到一起。他咂了咂嘴，已然忘记了自己刚刚才向他撒过的谎言。【在、、在1209号房。】
张信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微微颤抖地扶着一边的墙壁勉强往前走着。现在的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更大的打击了。
待身影移到了门口，他才缓缓脱口。【去求他的话，会把床位让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