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圆，人未圆，月挂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似野兽发亮的眼。
她推开窗，手指放在唇间，吹出一声诡异的暗哨。
一匹白马挣脱了事先松开的缰绳，踏着轻快的蹄声赶到她窗下。
却是有一匹，发了狂似的，抬高蹄子，弄得马厩里烟尘滚滚。
最后绳子未断，绳系上的栏杆却断了。
那匹棕马，竟拖着断掉的木头，循着白马的叫声而来，如人类一样耳鬓厮磨，低声呢喃。
她怎忘了，马也是有灵性的，那匹白马与棕马已组建家庭。
马不会计算路程，不知跑了多远，只要眼中有对方，哪里都是二人世界。
幸好商鞅临时有事出门，白起去了山中接回他母亲，看管马厩的人也被她下了药，倒是要感谢商鞅将那些庶子驱赶进别院，不然该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素婉清为棕马解开了绳子绑着的木头。
慧心熟悉之前白马的气味，至于这新马，尚不知性子是否刚烈，慧心试探性地将马头拢进怀里，轻柔抚摸。
素婉清欲提醒她危险，她已轻快上马。
果然不出所料，棕马忽然狂躁地跺起脚来，身体已上抬成了小山坡的斜度，鼻尖凶猛地抽动，慧心被晃得七晕八素，眼见着就要衰落在地。
她心一紧，却见慧心迅速夹紧马肚，俯身贴住马背，用手梳理马头的鬃毛，那温柔的样子，就像分娩后的孕妇，爱抚呱呱坠地挥舞着粉拳示威的小婴儿。
是啊，她竟忘了，慧心年幼时，也用同样的方法制服过残暴的野兽。
慧心的手上似有魔力，那马渐渐平静了呼吸，嘶鸣声咽进了肚里。
给予对方温柔的关怀，哪怕是听不懂人类语言的动物，也会感受到你动作中的尊重与怜悯，会回敬你同等的情谊。
慧心看不见那些凶残，或许是因祸得福，她内心不会产生常人所有的恐惧，这样更能以一颗平常心去面对那些即将发生的险情。
素婉清之前常常这样想，直到有一日，素婉清询问，盲人是否都像她这般不惧。
慧心告诉她，盲人虽然看不见，但更敏锐的听觉会放大他们周围的一切，听到常人无法听到的东西，会更加放大他们对于未知的恐惧，至于她，早在无数次的辗转流离中磨砺了心境，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足矣。
倘若人人都像她这般，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足矣，是否天下会少一点战乱纷争，颠沛流离。
她轻笑，唤慧心下马，慧心却攥紧了缰绳，像拽着什么稀世珍宝，生怕她抢走了独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