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全部处理完，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小时了，凌晨三点，正是夜色最浓的时候。
给她掖了掖被角，不敢跟她睡在同一个被褥里，便又去衣橱里抱了一床被子。刚放到床上，就听到了声低低的轻吟从面前传来，软软糯糯的带着鼻音。
“唔……”
幻听了？不是！
他抱着被子的手臂微的一僵，随即把那被褥随意的丢在床角，整个人儿连忙跨上床，坐在她旁边的位置，眸子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睫，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动作，可是让他有些失望的是，她并没有再说些什么，依旧一动不动的像个木头。
他轻轻的唤了声：“小九？”
“……”
死一般的沉默，房间里只有钟表滴滴答答的走过的声音，还有那轻轻的呼吸声。
他抿紧了唇，刚准备离开再去铺铺自己的被褥，身后却又响起了一道沙哑的声音：“老公……”
那声音糟糕透了，像是在沙漠中丢失了水袋，走了几天几夜的旅人。
脊背一僵，他又扭过头，看到那原本紧闭的小嘴儿，竟然张开了些，心里更是讶异，忙又坐了回去，大掌轻轻的抓握着她的小手，让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我在。”
“唔……”
又是一个低低的呻吟声，不一会儿，那羽睫微颤，紧接着那原本紧磕着的双眸拉开了一道细长的缝隙，渐渐的睁大，晶亮的眸子带着些水雾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有芳华流转。
张允晨灼灼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她的眸子，心悬在了半空，大气儿都不敢喘，不敢说一句话，生怕惊扰了她。
她刚睁开眸子，全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她看不清东西，但能勉强的分辨出面前的那个熟悉的轮廓，费力的眨了眨水眸：“老公……”
“嗯。”
他紧了紧抓着她小手的大掌，轻点了点头。心脏扑通扑通的，他心里有些急切，毫无厘头的。
她却有些倔强的把小手从他手里费力的抽出来，摸索着抚上他的面庞，歪了歪脑袋，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上她的，却毫无焦距。感受着手掌下那光滑的皮肤，她拧紧了眉，声音几乎都在颤抖：“老公，小九为什么看不清你？”
张允晨大掌轻抚上自己脸上的小手，动作猛地一僵，重复着：“看不清？”
她轻点头，又使劲儿的眨了眨眼，依旧毫无焦距，心里开始有些害怕：“嗯，好模糊好模糊的一片白。”
“……”怎么会这样？
她心里没由来的腾起一丝恐惧，脑子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去想，轻咬着下唇，盈盈大眼中弥漫着薄雾：“唔，小九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了？”
“……”
他拧紧了眉，沉默思考着原因，没有听清她的话。
她见他一动不动，心里更是绝望，低吼着出声，带着哭腔：“是不是？老公你说话啊，是不是！”
他被她沙哑的嘶吼声音吓了一跳，看着她隐忍的恼怒的模样，心尖儿像是被针扎了似的，泛着疼：“不会的，我的小九那么漂亮，怎么可能会看不到，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别多想。”
他想要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却被她毫不留情的往外一挪，躲开。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苍白的小脸儿滑落。她失神的看着面前洁白的墙壁，咬着下唇喃喃：“老公让小九怎么不多想，看不清了，小九再也看不清了，再也看不清了，唔……”
张允晨看她这幅模样，更是心疼，往旁边一挪，想要靠近她，可是刚碰上她的手臂，就被她猛地甩开。红着眼睛不停的往外靠，像是一头受惊了的小鹿，恶狠狠的瞪着他，美眸中带着淡漠疏离。
他大手一捞，把她整个人儿连同被褥一齐抱在了怀里，像是抱着个小婴儿似的，他拧紧了眉，哀求似的：“别躲我。”
她却好像是被碰触到了底线，伸出手，张牙舞爪挣扎着，不停推搡着他的胸膛，仿佛他是多么令人厌恶的臭虫一样，肮脏至极！
他不敢直接碰她的身子，怕弄疼了她，可是她却好像不知道疼痛似的，不知疲惫的挣扎着，总是做着一些夸张的动作，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就算是牵扯到了伤口也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嘶哑的喉咙喊出的声音格外尖厉：
“你放开！别碰我！”
胸口痛的难受，他实在是看不下去，大掌抓住她不不安分的小腿儿，薄唇轻启，鲜有的祈求：“别乱动了好不好？”
她像个炸了毛的小野猫，怒目圆睁的狠狠瞪着他，捂着耳朵闭上眼：“不要不要就是不要！嘶……”
他抓着她的小腿儿，可是她却不安分的挣扎，一个不小心扯到了膝盖上的大口子，惹得她忍不住弯下腰痛呼了声，额上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小脸儿一片惨白。
张允晨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对她的禁锢，她趁机更是大力的挣扎着，小手撕挠着他的皮肤，把他的身上弄得全是伤痕。
她猛地推开他，裹着被子来到床边，脚尖刚着地，脚踝处立马有一股刺痛传遍四肢百骸，腿一软，一个不小心直接跌倒在了地上，肉体撞击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还好有被褥的包裹，并不是摔得很疼，但还是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她疼的眼里又分泌出了泪珠，小虎牙把下唇咬破，腥甜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令人作呕。
他也跟着跨下了床，担心的唤着她的名字：“小九！”
条件反射似的，她不管自己身上有多疼痛，连忙爬起来往后挪在，直到脊背抵在了冰凉的墙壁上，再也没了退路。
“别过来！”
他还想往这边儿走，却被她猛地呵住，只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她像个受伤的刺猬似的，把自己裹成一个团儿，缩在墙角里，把脑袋埋在被子里，低低的呜咽出声：
“唔……你别碰小九！老公还嫌害小九害的不够惨吗？！老公不是一直讨厌小九吗，那个问题小九确实是给不了答案了。这么长的时间，淋雨也淋够了，挨骂也挨够了，小九做不了一个让老公喜欢乖孩子，老公不是一直想赶小九走嘛……”
“……”
她说道这里，哽咽了下，张允晨的心也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儿，又听她接着开口，“可以，小九会乖乖的走，只要把小九的眼睛还给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