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风扬确实是难以想象地吵闹,他跟宁晟聚在一起就仿佛到了长安上元佳节的时候,明明只有两个人,却好像有着千军万马,以至于安鹤之最后睡着了,在睡梦中都不得安宁。
只不过,陶风扬对着靖王似乎就没有那么上心了,让他到靖王府去拜访,也一直拖拖拉拉,直到傍晚才肯出发。
这种时候去靖王府必然是待不了多长时间,最多半个时辰就匆匆地赶了回来。
后来也没有时常去靖王府拜访,反而是城中到达的那些将军时常会找到陶风扬套近乎。
毕竟行伍众人才知道那些地方各位重要,就算是如今边疆似乎无事,可是安山也依旧不可取代。
只不过,再怎么拖延着,改到的日子还会到。
只是鸡鸣三刻的时候,清芳阁中很多人才刚刚休息,街上就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门店树旁的红绸已经挂上了两三日,此时锣鼓喧天,炮仗炸起来的红片漫天飞舞,像是撕碎的芍药花瓣,从天空飘飘落下。
街道两旁逐渐涌出了许多百姓,张望着远去的队伍。
靖王并不在其中,这只是奏乐的队伍,迎亲的大部分人马还在后面。
整个长安城似乎都被这样的锣鼓声吵醒了。
“敲打了多长时间了?”安鹤之被吵得头疼,只是片刻不得安宁,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约莫有两个时辰了?我怎么还没看见宁晟,他不是陪着靖王一起接亲吗?”陶风扬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边上,“鹤之弟弟,你说这要敲打到什么时候?我还从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婚礼呢,原来皇家都是如此吗?”
“霍玄琪当年的时候要简单许多。如果只是靖王结亲恐怕也不会如此,只是明大将军喜好盛大的场景。”
“也不知道这得需要多少银子......”陶风扬低声说着,却被安鹤之听去了。
“风扬哥哥结亲的时候也想要这样的排场,吗?”安鹤之还是闭着眼睛笑道。
陶风扬撇了撇嘴,说道:“我才不要娶妻呢!我父亲相熟的人大都是些将军统领,就算是有合适的女子也都是想阿姐那样粗鲁暴躁的女子,怎么有人敢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呢,我宁愿一辈子孤身一人,也不要娶妻。”
安鹤之听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陶风扬比他要打上几岁,但是性格却还是跟个孩子一样。
“又不是所有的女子都会像风扬哥哥说的那样。”
“反正我是不着急的,鹤之弟弟这么问,是有心仪的女子了?”陶风扬突然转过身去,面对着安鹤之。
安鹤之愣了愣,眨着眼睛说道:“是,也不是。”说完,再也没有其他言语,只是闷声喝下了一整杯酒水。
见到他这样,陶风扬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淡淡地说着:“能让你这样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人吧......”
良久他们都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瞧着下面的队伍走过,还是不见霍玄烨和宁晟出来。
街面上细碎的红色绸缎和纸片落了一层又一层,好像人间下了一场红色的大雪,把整个长安城都用红色掩埋。
“两位好兴致啊?”
听闻声音,安鹤之立即睁开了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又漠不关心靠在了椅背上,陶风扬也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随即扭过头去。
“......你们就没有一个待见我的?”
来人自说自话走到安鹤之身边,在他身前晃了晃,安鹤之却一点睁眼的意思都没有,又去陶风扬身后拍了拍他,也没吸引他的注意。
“临城,你那边没有事情?”安鹤之这才开口问着。
这人正是阮临城,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随手想把扇子甩起来,却没想到失了手,反而引来陶风扬一声嗤笑。
阮临城尴尬地把折扇放到桌子上,端起酒水喝了一口。
“啧......这怎么是酒啊,还没到正午过门的时候,喝什么酒呢。”说完,把一件玉石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安鹤之立即拿了起来,就连陶风扬也靠了过来。
陶风扬皱了皱眉头,说道:“有些眼熟,似乎像是渝南军的调令符?”
“小将军好眼力啊。”阮临城语气中带着笑意,那双桃花眼里却是冷得骇人。
阮临城理了理凌乱卷曲的发尾,接着站起身来,此时身上一点文人的气质都没有,就算是穿着宽松的衣衫,也能看出他的精炼的腰背。
他往那里一站,便有一副征战山河的气势,阮家人历代那种儒雅的气质是丝毫没有继承到他的身上。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找到这来?霍玄琪没有发现吗?”
“他现在可没心情管这些,得知霍玄烨最近见了那么多地方将领之后气急败坏,只差把整个府邸砸了......”阮临城似乎对他很是鄙夷,甚至不太想说起他。
“他这就急了?那以后万一皇上宣布了什么事情,他还不得狗急跳墙......”陶风扬只是简单地随口一说,没想到安鹤之和阮临城两道冷冽的目光立刻向他的方向投射过来。
“这话可不经说......”
陶风扬懂事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顺带往外面瞧瞧,看看有没有人,只是这一瞧,被上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陶风扬正要慌乱,却被穿着一袭红衣的宁晟抓进了屋子。
“你怎么来了?这不是快要到时间了吗?”安鹤之看着火急火燎的宁晟,好奇地问着。
宁晟此时一身红衣,只是露出来的里衣是黑色的,头上一根红色锦绸的抹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大喜的日子。
“别提了。靖王那边出了点小乱子,国舅那边送来的鸿雁把一个喜童的脸给啄伤了,那孩子还是朝中二品大员的嫡女,五六岁大小的孩子脸上留了杯口大的疤,到现在孩子还没醒过来。”宁晟急匆匆地坐下,脸色很是不好。
阮临城问着:“你放鸿雁去啄的孩子?”
“我很闲吗?”
事情自然不会是宁晟做的,只不过他跟几个人一起前前后后地替靖王忙活着,那只鸿雁也是经了他的手,一个不小心就让孩子靠过去了,他自然免不了被靖王训斥。
这里离得靖王府也不远,他便出来了。
“那现在是怎么处理的?”安鹤之拉住他的胳膊问道。
宁晟看到安鹤之,脸色才有所缓和,说着:“没办法,殿下生着气呢,差点把婚服给扯烂了,屋子里的茶碗都不知道砸了多少。”
他这句话有些耳熟,似乎是刚刚才听过,说的是霍玄琪。
陶风扬砸了咂嘴,唏嘘道:“不愧是亲兄弟。”
宁晟不解地问道:“霍玄琪那边怎么了,情况也不太好?”
“看看这个吧,渝南军的调令符,是临城从那里找出来的。”安鹤之把刚刚的玉石放到桌子上。
宁晟也只是瞥了一眼,随即说道:“渝南离长安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渝南军本就擅长水上作战,到了长安就是上了岸的虾兵蟹将,没什么可怕的,不过着渝南军的将军是瞎了眼吗,看上了霍玄琪?”
陶风扬对他这番话大为赞同,就连看着宁晟的目光都有几分赞许。
“可是有一就有二,我们也不能确定就只有渝南军这一支跟他有关系,万一还有其他的呢?”
听着安鹤之的话,宁晟突然看了陶风扬一眼。
“再做打算吧,你说的也不一定不会发生。”宁晟的语气软了下来,似乎从靖王府带出来的气焰也消了。
“好了,你也该回去了,时间差不多,你也不能让靖王在这种时候找不到你。”安鹤之推了推宁晟,催促着赶紧回去。
宁晟似乎还不想走,拉着安鹤之的手,把一枚珠子塞到了他的手里,说着:“东海产的珠子,前几天陪靖王靖王进宫的时候太后给的。”
“要是你不说这是太后给你的,我还以为你把旁人送给靖王的贺礼给偷来了。”安鹤之手里攥着那颗鸡蛋大小的明珠,低声笑着。
“你要是想要也行啊,第一件就把陶风扬送来的偷来......”宁晟也陪着他低声笑了,陶风扬正准备拉住他的后领,就被阮临城拉住了。
“宁小侯爷,赶紧走吧,要是靖王因此气着了,不去结亲,新郎官说不定就换成你了!”阮临城眼中充满了鄙夷,甚至语气中都带了些讥讽。
宁晟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捏了捏安鹤之的下巴,让他短暂地抬起头,笑道:“娶就娶呗......”
陶风扬彻底憋不住了,对着宁晟就是一脚,嘴里喊着:“臭流氓!敢偷我贺礼!还敢对鹤之动手动脚的!”陶风扬一脚把宁晟踹了出去。
鲜红的衣袍上留了黑漆漆的脚印,陶风扬似乎还没过瘾,追着宁晟打了出去,好在宁晟跑的快,翻着栏杆就跳了下去。
他早就觉得宁晟对安鹤之总是动手动脚的,想打他好久了,只是倒也不算是太过分,毕竟他以前在安山也会和士兵勾肩搭背的。
阮临城撞了撞看热闹的安鹤之,问道:“你没跟他说过?”
安鹤之最后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