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一身绛红色夏服的少年从屋外走进来，手中捏了一搭“西领军来报，已经进驻潼川府，伤亡一百，但有七百兵卒投靠过来，另潼川府百姓生活没有受到烦扰。”
听着捷报的人也还是一副年少模样，一方绫角巾缚了乌丝，身上一袭墨青色的袍子，不需细瞧便也知道是极讲究的料子。黑金缂丝的布料，加以银线绣出绫方的纹路来，衣角袖口皆用黛色的绸料加边。腰封也是墨青色的布料，用银丝勾边，腰间坠一柄玉扇，白玉的扇坠上刻了一枚姚字。少年左手握了一方寿山石，右手一柄刻刀正在石面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刻完最后一道刻纹才放下手中的刻刀，闲闲说道：“知道了，告诉西领军的竹傥小心戒备就是了，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天师不会来的这么快的。”
说话的正是应天军的头领将军姚苌，因着兵起金陵，索性便用了金陵府的旧称“应天”作为旗号。姚苌生得一副书生模样，眉目清秀得紧，平素又都是一副贵家公子装束，走在大街上根本不会有人认为他就是应天军的头领。说起起兵的缘由只是因为实在是皇城歌舞升平，州府却有民不聊生的由头。硬要说起来，姚苌也没有半点觊觎皇位的想法，所以一提起这事情便会被陶次旧夸奖为以天下为己任的有志书生。
陶次旧便是方才那个一身绛红色夏服的少年，从小便跟在姚苌身边，算是半个随从半个兄弟的关系让两个人平时并没有那么多规矩。姚苌又把目光落回手里那方刻印，提起刻刀又修补了几下，然后左右端详了一下，确实满意了之后才丢向身后。
寿山石青红色的纹路在半空划出了一道弧线，当然，入耳的不会是石料碎裂的声音。陶次旧将刻印接在手里，粗粗翻看了一番，说道：“将军，这印其实刻的还不错，扔掉做什么。”
“谁说我要丢掉的，那是送你的。”姚苌将刻刀收好，回头笑得促狭，“不是前些日子把刻印丢了么，反正最近闲得无事，索性刻一个也当作练手了。”听到这话，陶次旧才细细看了看那繁复的花纹里阴刻了次旧两个字，字外面缠绕太多繁复的纹路，乍一看上去确实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纹饰，但似乎开口相询又显得有些冒失。
“那是旭日藤，上次在西洋人的店铺里见过的吧。”姚苌瞟见陶次旧略略皱起的眉头，猜度着多半是在考究那有些迷乱的花纹。
陶次旧从腰封上解下那条失了刻印的绦子，将新的刻印佩在上面，烟色的绦子衬着寿山石的青红色多了几分艳丽，绦尾上坠着的几颗玛瑙石正巧落在刻印两旁，远远看去反倒像是巧手的匠人按照石料的纹路在刻印头部雕饰出来的花纹一样。“那便多谢将军费心了。”陶次旧半侧着头说道，“对了，大当家那边刚刚来了消息说是同意联手，但是……”
“但是条件是借我们的手帮他们除去那个麻烦，是吧？”明明用的是疑问句式，姚苌却用了极为笃定的语气。江湖朝廷虽说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地和平相处，可真赶上乱世将行，又哪里真能置身事外呢。应天军起兵固然有姚苌个人势力的原因，可若是想常胜，必是要借住江湖之力。既然左右都是要借力，姚苌想还不如就直接找江湖上最负名望的来帮忙，对应天军来说只会更有利而已。
借力，不过是彼此站在利益的两端，和平地寻求利益平衡点罢了。姚苌讽刺地挑了挑唇角，这样也好，只是利用，反倒将来没有那么多麻烦事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