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别离,咏相思,两界隔着奈何桥。
三生池畔谁家女?
黄泉路上回头望,一碗孟婆忘前尘。
此后却道是陌人。
***
“你是刘相之女?”楼世的眉毛皱了皱,严肃的脸。本来就很冷,现在又这么严肃,凌冽的霸气充斥着周边。“嗯。”真聪明,凭着她说的几句话,竟然猜了出来。
“既然人已看了,便可离开。”他的目光又温柔的投回手中的剑,宝贵的像是比这世间任何东西还要重要。“那你不走吗?”亦茜有些挪揄的看了眼他她还打算和他一起走呢。
白皙毫无瑕疵的脸颊,英气逼人的五官清晰而立体。长眉尾角上扬十分霸气,不薄不厚的嘴唇弯起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唇色,微紫。
灵动的紫眸,望着拿剑却是少许的温柔。
耳坠,带着复杂的耳环。
这个人的美和奈何的美,截然不同,一个艳而不俗倾国倾城,一个空灵绝尘如霜。
楼世不语,只是认真的擦拭着剑,将剑擦得十分闪亮。
“你不走,我也不走。”亦茜干脆坐下,在他的对面。
楼世的脸色变的极为坚硬以及冷漠,眼底的柔色敛去。
“你的眼睛,真好看,十分有灵气。”亦茜微笑的说道,却不知道早已越了雷池。
楼世微微一怔,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微笑的容颜,曾经也有过人这样说过。那个人没有因为他瞳孔的颜色,远远的避开她,只有她敢接近他陪伴他。
“刘小姐你该回家了,否则令尊会担心的。”他的剑指着她,冰冷的开口,竟然比冬天的温度还要冷。再加上面前泛着凌冽光芒的剑指着她,更加的冰冷。也许,这是他说过的最长的话。
“还有这个地方既然你都知道了,以后不准再来,否则我便杀了你。”这句话似威胁似警告。
亦茜心中有点害怕,不会要杀她吧。暗自吞了口唾沫,站起身后退一步说道:“那便不打扰你清闲雅静了。”转身小声的嘀咕:“真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人。”武功高强的他,怎么会听不到?表情依然冷淡,看似灵动的眸子,却瞬间染上了灰色的雾。
一点也不澄澈!
亦茜回到家,夜臣还没有离开,正坐在院子里喝茶。
“你怎么还没走?”亦茜跑到亭子里,倒了一杯茶就往嘴里‘咕噜咕噜’喝下。“三哥没对你做什么吧。”夜臣紧张的问,目光上下扫了她一遍,见她好好的也就放心吧。
“除了冷淡无视,还用剑逼着我离开之外,没对我怎么样。”亦茜语气有些抱怨和不悦,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她。这个楼世真如传闻中那样,冷淡冷淡的不得了。
“夜臣,我看见楼世温柔的笑了。只不过那不是对我,而是他随身携带的剑。你说他为什么会对那把剑,那么温柔呢?”亦茜好奇的问。
夜臣脸色一白,一僵,有些不自然。假咳了一声说道:“可能是因为,这把剑常年陪在他身边与他共患难过,所以格外的小心对待吧。”夜臣言辞闪烁目光不敢看着亦茜,心里有鬼,肯定有什么事瞒着她。
“说实话吧,你从小就不适合撒谎。一撒谎脸就红,眼睛不敢看人。”是真是假看他奇怪表现就知道了,明明瞒不住偏偏还要欲盖弥彰,这样除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外,还能是什么?
“亦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夜臣叹息一声,语气有点无奈。“为什么不知道好?总之我既然知道了,非的弄明白才好。”亦茜很固执的说道,瞪着眼睛气鼓鼓的看着他。好似他不说实话,就不要理他了。
“也罢,那我说了你可不许多想。”夜臣妥协的说道:“三哥对那把剑的珍惜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因为那是他一生中最爱的人送给他的。她是三哥一生最喜欢的人叫做——傅清绝,其实清绝只是府中的一个小丫头而已。那时没有一个人敢接近三哥,只有清绝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
亦茜大概都能想到那种情节了。
楼世从一出生便不得皇上厚爱,因为母亲难产他而死。有天生紫眸,被认为不详之人。谣言又四起,谁若是能接近他恐怕会死。
那时候的楼世才三岁,若不是他母妃的贴身丫鬟养他,恐怕就连他死了都没有人会知道。后来那丫鬟死后,楼世便是一个人,不过还好,那时的楼世已经七岁。渐渐懂得人情世故的年纪,正是在孤单寂寞的环境下长大,沉默寡言,冰冷若霜。因为,他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紫眸渐渐清晰,灵动的好看极了。
但是从没有一个人和他玩,也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若是偶尔遇到,都是捡起地上的石头砸他骂他,嘲笑他讽刺他。
皇上最宠爱的皇子白澈,更是辱骂他,楼世那是还不懂得忍耐,就把白澈打伤了。最后被皇上关了起来,并且下令不准给他送饭送水。楼世本来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如果关他三日说不定到时候已经死了。
原本他以为会死,可是那夜明月特别亮的那晚,窗口印出一道很弱小的身影。手里捧着两只白白的馒头,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睛真诚的看着楼世——给你吃。
稚嫩的声音有点微颤,楼世的紫眸在夜里空灵而亮。
楼世的性子本就高傲,原本不想吃,可是后来饿极了也就什么都不顾了。从窄小的口子里结果馒头,狼吞虎咽起来。那瘦小的身影,看着他吃完了,开心的笑了起来——明天我会再偷偷的给你送过来。说完就跳着跑开了,楼世趴在窗口望着的那渐渐消失在月光的背影,紫色的眸子起了暖色。
这是第一个愿意接近他的人。
那两日都会给他送来吃的,楼世自卑冰凉的心也渐渐的向她敞开,他的心里容纳了这个女孩——傅清绝。第三天的夜里,她没有再来过。楼世有点失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第四天楼世被放出来之后,不久,才得知她被白澈打了一顿,说她给那个害人的妖孽送吃的,是不是希望他死。楼世心里有怒,却无法救她。
他要做的就是强大。
后来楚国出兵陈国,十八岁的楼世便偷偷的参了军,最后凭着出色的能力在军中渐渐有了名声。也在那时皇上从新审视了他这个从不关心,从不放在心上或者说已经忘记了的儿子。
他立下大功,封他爵位,皇上对他的注意力也渐渐多了起来。思前想后了一番,才明白当年为何只凭着一双眼睛就武断他的孩子是不详之人,那也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皇上对他的芥蒂,是因为她的母亲生他而死,所以皇上才会对他疏离漠不关心。
皇上问他你要什么赏赐,楼世只是坚定的说——傅清绝。最后皇上恩准了他,却让白澈更加恨他。
傅清绝那时十六岁已经出落的清丽绝人,如果要用一种花来形容她,也许就是昙花。虽然时间短暂,却把最美的芬芳展现给了最爱的人。
傅清绝在楼世的府中生活,两人的感情也渐渐的好起来。可世间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好景不长’,楼世要出兵打仗。临走时傅清绝将世绝剑交给了他,她说——有了这把剑在身边,你就会时常想起我。
他的温柔是属于她,他的吻也只属于她,清亮的唇贴在了她的额上,只说了一句——等我。
他说等他,傅清绝也好好的等他。可是心里却日日夜夜的为他担心,终于在那一天,边关传来紧急情报,楼世的三十万大军被包围,他自己也受了伤。
于是傅清绝伪装身份,骑上马立刻朝着边关去。
眼泪模糊,只是在心里祈祷他不要有事。
到了边关她想尽办法躲过了敌军混进了楼世的军营,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她思念。而眼前的人就静静的躺在那里,眼泪模糊的跪坐在床边紧紧的握住楼世的手,嘤嘤哭了起来。
楼世被惊醒防备的抬手,竟发现那人的耸着肩膀哭个不停。眉间软下,眼角温柔嘴角勾起,手掌缓缓的落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揉。
他不说话,只是抱住了那个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来到他身边的人。
——你受伤了。
——只是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你若不心疼自己,那我就把自己也弄伤。
——可你把自己弄伤了,比伤了我自己还疼。
他们在军营度过了美好时光,但是足见面临了危险,楼世也终日眉头紧锁,傅清绝不忍见他如此,选择了最危险的办法帮楼世度过难关。
那一日她骗楼世说要离开这里了,楼世自然赞同,毕竟这个地方很危险。送她去了雁回关的小路,这个地方可以避开敌人容易逃走。
可是傅清绝没有走,却在楼世离开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只听说三日后,敌国的军粮被烧得一干二净,四十万大军有三十二万人中了毒。最后楚国大将军查出了混在军营里下毒的人,便将她鞭打三日,死后扔回了楼世的军营里。
可把你弄伤了,比伤了我自己还疼。可你现在死了,又是何种的心疼。为了成全他,牺牲了自己。如果可以,他情愿败了这场仗,也不要用她的命换来这场胜仗。
傅清绝死后,楼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浑身整日的充满了戾气和冰冷的萧杀之气。
最后三十万大军成功突围,将楚国大军完全剿灭。
楼世抱着死去的傅清绝回到长安,迎来的是老百姓的欢送爱戴,热烈的呼喊,真热闹,可是对于他来说,这真是无上的讽刺。
心爱的女人用生命,换来的这一刻。
很讽刺吧!
如果可以的话,他情愿当初没有要她。
这样她就不会死在他的怀里,或者她会活的很好很快乐。
后来楼世将她葬在杜鹃花丛里,听说是她最爱的花。
墓碑上刻着,‘爱妻傅氏清绝之墓’,他早已将傅清绝当作妻子,只是还没来得及完成仪式罢了。
只是在半年后楼世来到傅清绝的墓碑前,却见墓碑挖了,棺材里面空空如也。
楼世心中闪过一丝希冀,也许她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