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摆好了棋具。他与她就这样在围棋纹枰河畔开始了特殊的对局。
他是第一回与女子对弈,他有一种怪怪的异样的感觉。当他把第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的时候,他就性情不佳,调子步顺。
烛影摇红,天地纵横。
别样对局,异味奇妙。
他执黑,因为,这是他赴约的绝对条件。因为,他自从出道以来,他的黑布局无从败绩。这也是围棋江湖对他的一种绝对的褒奖。
作为弈林中人,他有骄傲的本钱和自信。
他今天不管他是谁,他坚持自己的执着。
他没有拿出他的成名开局三连星,也没有用出他刚刚才感悟出来的群星闪烁布局。他压根儿没有把她放在心里。
他起手就来了一个天元。然后,他悠然的品了一口香茶,摇着他那柄扇子。在扇面的摇晃离,隐约可见四个龙访凤舞的大字——天道随心。
他想着棋外的心事。
现在,他居然用一种男子对妙龄女郎的态度对她审视。尽管,他知道他的这种态度不好,但是,他现在就乐意这样。
拈花姑娘看了他一眼,见他不仅出手奇怪,而且神情怪异,她强烈的感觉到他是瞧不起她的样子。
她轻悄悄的拈起一枚白子,很悠然的很美妙的手法在天元的黑子的上方碰了一子。然后,她眯缝着眼睛,丹凤眼睛一本正经的盯着纹枰。从长长的眼睫毛间,有一股少女天真,顽皮的神色透露出来。
他既觉得好笑,又觉得被挑衅。他愤怒的折起香绸扇。他用力的点了他自己的右下角的“三、三”。
窗外,寂静无声。
轩内,气势汹汹。
在闪烁着烛光的影子里,他与她默默手谈。
渐渐的仙鹤收起了他想一鹤冲天的合拢战术,也收起了他的先天的傲气。
他渐渐的知道了她不愧为西南铁网王的女儿。她的拈花指,在温柔的指缝间有一股像蚕一样的缠绵,象铁网一般的密不透风的坚韧。
他的棋子散落其间,欲断欲连,仿佛夏夜的星空,闪闪烁烁。落地有生根之稳,飞天有一鸣惊人之势。
他好像在宣告:你有百年天蚕茧,丝丝入扣;我有千秋腾龙剑,剑剑无情。
仙鹤终于领教了她是谁的女儿。
她也放下了她的矜持,她的悲伤。
她从云里雾里的淆乱里彻底清醒起来。她开始用她少女的敏锐和周密开始织网。
她的茧网是对散若流星的起棋子的攻击,更是对仙鹤傲慢的潇洒展开的若即若离的攻击。
她的布局有七星岩的浪漫,星罗棋布之间有悬崖峭壁的深涧,有江流湍急的险恶。
她好像在对他说:来吧!你是山,我是水,我要缠你。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她知道他确实是有备而来。
纹枰河畔,岁月慢慢。
在败棋轩外,有多少成名棋迷在厢房里一样的挑灯复盘,研究对策。只是难为了棋童和侍女在两边跑来跑去。
几个时辰过去了,棋局还是混乱不清。铁网家的棋友们脸色沉重的关注着形势的发展。连资深的管家逍遥杀手司马超也是这样的判断。
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三盘棋下来,拈花败北的话,西南王王铁网家的家传秘籍《千丝网棋谱》将会易手。这可是他们家百年屹立与江湖而不倒的秘技呀。
这是当年仙鹤向南极七星挑战的理由,虽然这个理由并不充分,但是,由于王铁网
的惜才爱才的天性,才使当年的少年棋童吴仙鹤有机会与名满天下的南极七星的三局先相先的对局。
当年的这一战,使西南王的名声大噪,一时间,南极七星的盛名便如日中天,博得了“孟尚银钩”的誉名。自此以后,他的棋苑,嘉宾如流,少年俊才,慕名而至。从此,西南的铁网便于中原的洛阳棋坛,江浙的杭州棋院鼎立三足,平分秋色。
那料想到,三峡棋手仙鹤却一鸣惊人,两度挑战,竟然是如此的胶着状态,这不是明摆着让七星棋苑丢人现眼吗?
逍遥杀手司马超正要想与同门师兄蒲算子蒲苇商量,怎样共同对付这个难关的时候。只听见茹娟女跑来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
“拈花赢了。”
“真的,是拈花胜了。他们两个正在复盘呢!”茹娟女美滋滋的说道。
“乖乖,老庄主显灵。拈花小姐争气……”七星门的棋手们在那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快,快,快传棋谱。你们都闭上你们的乌鸦嘴吧。”逍遥杀手司马超冷静的说到。
一时间,师兄师弟们又聚在围棋棋盘的周围,开始小声的研究,复盘。
“艾,奇怪,奇怪,他小子怎么就这样就投了呢?”
“看不懂,看不懂!”七星棋院的风流小生令狐一子一时遥遥头,又点点头。他好像似有所悟。他一言不发的独自一个人在那里摆谱。
“看来,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老了。”逍遥杀手司马超看着令狐一子轻轻的遥了遥头,摸着自己的山羊白胡子喃喃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