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蜂飞出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师父自外面回来。他抬头看了看玉蜂，此刻它已经飞得看不太清楚了，问道：“要找木奴？”
我此时心情甚好，颇为得意师父猜不着我的用意，遂冲着他笑笑，避过了回答。又见原桐并不曾同他一道，便问道：“原桐呢？”
师父不易察觉地笑了笑，“他有些其他的事。”
我点点头，想起上次原桐也是这般突然离去，原来是回家看病中的夫人了，心中不免有些微微的不是滋味儿。
师父没有再接着追问，笑了笑，走近身来，“今日很高兴？”
“嗯，”我很有把握地点点头，昨夜里因着思索许久，看了不少人间的戏本子，才醒悟过来一件事情：看来那祝元是喜欢上假妹妹红药了。
倘若我这猜想是对的，那么这祝元此次找到白清歌与红药，势必不会伤她，所以红药目前还是安全的。
师父慢条斯理地说：“你别忘了此事牵连甚多，其他人的动向我们还是要掌握才好。”
彼时我正在兴头上，一眼瞧出师父此意约莫是要借助犁镜的力量了，虽说此举有些无耻与取巧，但我以为结局就在眼前，节约这么些时辰并无大碍。
“那么，”我沉吟着，“就先用犁镜看看红药的师父吧？”
“阿页，为什么要用犁镜？师父甚是疑惑。
“啊，”我有些讪讪，“我以为，用犁镜更有意趣。”此话一说出口，突然觉得分外熟悉，似乎因为犁镜，我之前说过这类的话。
“嗯，也好。”师父沉吟着，“阿页，你要记着，犁镜所见，只是现下，不是过去，亦不是将来，切记不可因为命格乱了分寸。”
虽然我并不太明白这个是什么意思，但想来是要我注意不要将犁镜打碎了这类的叮嘱之意，只是师父碍于情面不好直言，想那犁镜是仙界至宝，必定是贵重无比。
于是我诚恳地点了点头，师父看了我好一阵，说道：“我觉得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他果真是太过小瞧我了，虽我现在都是借着原桐的荫蔽，但在莫干山上，我这些年来的积蓄还是有好些的。
犁镜中的虽是幻象，但因为是与现下的时辰一致的，于是落在我的眼中，人物依旧是红影。既然一开始我说要看的人是红药的师父，那么镜中这团红影，应当就是她了。
“你来了。”她走了几步，突然开口道。
从身后的树林中闪出一个人，身形高大，应当是个男子。
“冯婷的手下，原来是如此的不听话。”他的语气冷漠带着讽刺，对着面前的人。
原来，红药的师父叫做冯婷，眼前这个男人想来与她是旧相识了，语气如此冷峻，怕是还有着其他的身份。
冯婷声调有听上去些奇怪：“红药已经脱离了我教，算不得门中弟子。”
“那孩子，她叫做红药么？”男子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温和，似乎若有所思。
“是。”冯婷的声音微微颤抖，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男子转过身来直视着她，“红药，是我的女儿？”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冯婷缓缓吟出，抬眼看向身边这个冷峻的男子，“你还记得吗？”
男子似乎也被这柔情感化，点点头，低声说：“记得。”
冯婷笑了笑，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把红药带上我走过的路。我原本希望，她能够过得不一样。”
男子的声音带着责怪：“可你还是让她做了杀手。”
“你忘了我是铁石心肠吗？”冯婷无限娇媚地笑了起来，但这笑意却听起来很是空洞，“从我决心将她作为杀手训练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再当她是我的女儿。”
“就算是流血受伤，也没关系。”
“我明白终有一天，她会死在杀手这条路上。”
“她真的是很傻啊，一直都是拿命相拼。”
冯婷咯咯地笑出来，越笑越大声，到了最后，成了哭泣。
男子蹲下身去，将她抱在怀中，“婷儿···”
冯婷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淌在男子的衣袖上，她颤声说道：“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男子的声音变得很飘渺：“婷儿，这一次你确实做错了。”声音柔缓至极，连带着将匕首拔出。
冯婷低下头来，看着扎在胸前的匕首，没有说话。
男子松开手臂站起身来，“冯婷，身为杀手存在的目的就是完成任务，你可是忘记了任务是什么？”
冯婷呆呆坐在地上，似乎并没有缓过神来，“我没有忘。”
男子缓缓说道：“那么你可还记得，当日接到的任务有两项？一项的委托人是祝元，另一项，你还记得吗？”
冯婷低声说：“杀了祝元。”
男子点点头，“看来你的记性还不错，当日我安排红药混进祝府，为的就是这两项任务彼此相承。我们提前找到祝元的妹妹祝芸，赶在红药前面杀了她，你认为这件事情很容易？”
“现在红药暴露了身份，你私自放她出教，留她性命，你觉得没有关系吗？”
冯婷沉默着，没有回答，或许是已经没有力气回答。
男子低头看了她一眼，“婷儿，做错事就应该承担，你我都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
冯婷张了张嘴，没有再发出声音，一滴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不错，她错了，错在相信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