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蓝色的篮球衫已经被汗水浸湿，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缓缓滚落，董大仁“哐”的将手里的手机摔到台阶上，漆黑的眼中浓雾翻滚。
周围人听到声响，循声望来，虽然天已经快黑了，篮球场上，却依旧不缺为了联赛而辛苦练习的人，几人一堆的分散在场上，将十个篮球架全部占满，打得热火朝天。
安以瞳坐在台阶上，手机破碎的声响离她很近，零件有几片蹦到了她的脚下，然而她没有被惊吓到，依旧淡定的，伸手将毛巾递给面前的董大仁。
“擦擦汗吧，你这样，很容易着凉。”
声音很轻，很柔和，与众人寻常看到的与着那个粗枝大叶的少年斗嘴吵架的样子截然不同，温软的，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讨好。
她一早就在篮球场里，躲在隐蔽的角落，只为了想多看看他，看看他打篮球时的模样，带好了毛巾，带好了矿泉水，带好了看着他与那人如此亲密的准备，却在看到他对着牧臻笑得那么温暖，那么毫无戒备的好看时，失去了站出来的勇气。
她知道，她敌不过他们十六载的时光，也敌不过，那个笑起来，连她都逊色的人。
直到有后进来的人，和身旁的人嘀咕着校门口有一帮无聊的花痴女在收拾高二那个女生，就是据说和那个顶好看的牧臻同居的那个，叫什么喜来着？
一旁的人，指了指不远处手里拿着篮球一脸错楞的少年，一边给他使眼色。
“切，怎么了，你眼睛疼啊，挤眉弄眼的。”那人，便嘲笑着同伴，边回头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瞬间，怔怔的，表情僵硬的挂在脸上。
因为运动而有些红晕的标致瓜子脸上，那一双大眼，冰冷而愤怒，直直的瞅着他，一股寒气自脚下升起，盯着远处的少年，竟然别不开眼。
早就听闻牧大少脾气不好，又是练过柔道的底子，虽然技艺不精，但也足够收拾他了，这么强烈的怒气，隔着不算近都能清晰的感觉到，然而，好歹是七尺男子汉，虽然害怕，却也拼命克制着颤抖。
他想，就算被打，也要挣扎一番有尊严的被打！
却不想，那个少年，一把抛下篮球，不可置信般的，愤怒而又挣扎的望着身旁的人。
刚才的话，大仁也听到了，一字不落，回望着牧臻，唇边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毕竟是相识了那么多年的人，只是默默的对视，便已经知晓，对方的心思。
脚步沉稳而快速，走到大仁的面前，然而下一秒，拳头就砸到了董大仁英俊的脸上。
没有还手，一拳头的冲力，足以让他酿跄着向后倒了几步趴在地上。
没有停留，更没有再看一眼倒在地上的自己，他捂着被打中的那只眼，却因为疼痛不自觉的眯起了另一只好着的眼睛，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只来得及看到少年张扬的红色衣角。
呵呵，臭孩子，下手真是丝毫不留情面啊。
安以瞳就是这时候，在牧臻抛下他去救阿喜的时候，默默的走到了他的身边，用细嫩的手臂，将他扶起。
并非存了炫耀的心思，想让他知道在牧臻抛下他时还有自己会在他身边，也并不是想要落井下石。只是，看到他疼痛着却努力的想去看那个人的背影，明明不舍得明明想要拦住那个人却什么动作也没有的董大仁，她的心，不可挣扎的难受起来。
即使心里也在怪他知道有人要欺负阿喜却无动于衷，甚至还拉走牧臻，但是，又怎么能真的去谴责他什么呢？毕竟啊，他喜欢那个少年，丝毫不逊色于阿喜啊，那么多年的感情，连她这个旁观者，都忍不住的羡慕。
倒了净水在毛巾上，小心的抬着手臂轻轻擦拭，想要将他的打破的伤口擦拭干净，起初，他安静着，任由着她的接触，却突然间，像是才意识到面前的安以瞳一般，眼神中充满了嘲弄，一巴掌，挥开了她的手。
“你这副德行，又是在做给谁看，你以为我们之间闹了别扭，你就有了可趁之机了么？”轻笑着，丝毫不在意说出的话有多恶毒，将少女的心思，践踏得一文不值。
安以瞳停下手，漂亮得眸子哀伤抚过，不禁一抹苦笑，他终究，还是误解了她的心思。
也罢，就算是自己恬不知耻吧，明明知道他不喜欢自己，明明知道他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埋藏了另一个人，却终究，抱了一丝侥幸。
原本轻笑的那个人，却变了脸色，换做平常，又怎会这般对安以瞳说话，还是控制不住的将怒火波及了无辜的人，思及此，董大仁竟无端的有些恼，抛下安以瞳回到篮球场上又打起了球。
只是这次，动作，激烈，而又粗鲁，篮球砸的框架“嘭嘭”的响。
安以瞳站在那，不知所措，呆呆的看着球场上紫了一个眼眶的董大仁，手里的水，还未扭上盖子。
许久，还是默默的坐到了台阶上，看着打着篮球的少年，汗流浃背。
直到像是撒够了气，红彤彤的脸上满是汗水，却一脸淡然的朝着安以瞳走来，伸手，接过安以瞳递来的水，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然后，依旧不看她，拿过自己的外套，掏出手机，给牧臻打去了电话。
安以瞳不知道电话的内容，却清楚电话那端的人定是牧臻，心下也担心着阿喜，但愿她不要有事。
牧臻打开房门的时候，阿喜刚围好围裙准备做饭，听到开门的动静，回头一看，竟是牧臻，不由得怔住了。
“你不是在打球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然而，他不说话，只是阴沉着脸瞅着她。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阿喜不在意般的转过了脸，朝着厨房走去，“牧臻啊，打球打得很累吧，衬衫都湿了，快去换下衣服洗个澡，饭一会儿就好。”
“阿喜。”沉着声，少了惯有的尖锐。
“嗯？”依旧不转头，却站在了原地。
谁也没有说话，半响，站在门口的少年终于向她走来时，她忽然转了过去，眼睛里，闪烁着晶莹，一脸委屈。
“牧臻呀，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许笑话我哈，今天回家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门上，好疼啊。”
抱怨着，难过的望着少年，揉了揉脸，“真的很疼。”
不要问，嘲笑，或是安慰，都好，不要问她，那是她卑微的自尊，即使懦弱到骨子里弯了脊骨的卑微，依旧不要，将她仅存的那些在他面前极力想留住的自尊心，击破的片甲不留。
“真是冒失啊。”勉强着笑，却是一副好像她真的是撞伤了他很担心又嘲笑她笨的表情。他站在她面前，抬手，轻轻碰触了一下阿喜红肿的半边脸。
因为他，而被打的脸。
“嘶”，突来的刺痛让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他募的收回手指，眉眼流过一丝不忍，一声不吭的转身回屋，找到了备用的药箱，掏了掏，对着瓶云南白药发呆。
片刻，拿着云南白药出了卧室，递给阿喜，“听说跌打损伤都用这个，你先拿着。”
阿喜接过，握在手里，哭笑不得。
许是自己也觉得有些傻，哪有拿着瓶云南白药往脸上喷的，又不是美容养颜膏，少年又急吼吼的走到卫生间拿了块毛巾，从冰箱里找了些冰块，裹在毛巾里，拉着阿喜细嫩的胳膊坐在沙发上，小心的，用冰一点一点敷着红肿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