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舟撇了撇嘴，眼珠子一转，一屁股坐在安子的床边上，向上看着陈舟模糊的面貌，“这么晚了，或许我可以跟这小伙计挤一床呢！”
说完身子一偏，倚了一小块身子在床上鼓起来的被子那里，但明显管着身子，没把力气放在上面，但那被子下的人还是哼哼一声，换了个姿势。
“得了吧，若我真让了，明天起来，怕是你们又要大闹一场。”说着，就把那人往窗户边上推，“你还是，趁早回去吧。”
陈舟故意做出西子捂心的怪样子，竟比寻常女人还惹人怜惜的模样，但临走，身子还是僵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声音里也似乎藏了点什么，他犹豫了一会儿，“那你晚上睡哪？”
林幽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看着陈舟的眼神有几分戏谑，“我睡客房，不用担心我。”
陈舟这才转身从窗户离开了。
林幽染关窗的时候，在老旧的窗户合上的吱呀呀的声音里有几分走神，心里只觉得好笑。
他明镜一般，这哪里是担心他，怕是担心的现在酒醉的那个人吧。
但又觉得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不知是该为他这个老朋友喜还是忧。
一声长叹，男人轻微的脚步逐渐消失在了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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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还正是清晨，安子只觉得头疼欲裂，脑子里只依稀记得前天晚上被那姓陈的下了绊子，后来发生了什么是一点都没有记着。
视野清晰了以后，满目只有头顶上的月白色绸缎，光泽如新，一看便是上好的料子，安子眨了眨眼睛，拼命撑起了身子，周围全是陌生的景象，但看那桌椅上打得发亮的红木漆，安子莫名眼熟。
还未消散的酒气上涌，他一时眼前发白，轻轻咳嗽的两声。
古旧的门突然打开了，是染幽阁里的掌柜的林幽染，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醒了？”
安子慌乱的正想下床，一双素净的手温和把他推了回去，“你昨夜醉酒，只怕现在还不好受，不用着急起身。”
林幽染一向对安子照顾有加，现在他这么一说，安子心里更是暖呼呼的，心里多了几分亲近，“没事，我身体壮得很。”
然后他似乎是迟疑了一下，又精又灵的眼睛里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窘迫，他看了几眼林幽染，“不过，这是哪啊？”
“我房间。”
“啊？”安子这下才是惊到了。
怪不得他觉得眼生，原来这地方是染幽阁的禁地，林幽染虽生性平和，但极是重视法度，所以他的房间很少有人敢打扰。
安子有些急了，“我，我怎么会在这？”
林幽染慢悠悠的坐在桌旁，给安子倒了杯茶，“是陈舟送你回来的？”
陈舟？
老老实实的接过茶，但脸上仍是显而易见的疑惑。
“我和陈舟算是相识，你喝醉了以后，他不愿惊扰太多人，便把你送到了我这。”
看着安子有些游移的目光，林幽染开口，“至于其他的，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用瞒我。”
安子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双手抠着茶杯上浮突出来的纹路，一言不发，像是知错了等待被大人训斥的小童一般。
“不过我仍是很高兴，你的苦心我是知道的。”林幽染没有停顿等安子说什么，便接着说了下去，然后看着面前的安子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猛的抬头。
“所以，我是想问你，你可愿意随我学一些简单的招式？”这倒是个好契机，可以当作托词，又不容易令那人生疑。
安子摆弄着茶杯的手指突然僵住了一般，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所求所想就在眼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这样的认知几乎让他激动地发抖。
“真，真的？”
林幽染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帮他拿住了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上，“你我是有些缘分，我虽然才疏学浅，但愿意教你些许皮毛。”
安子颤抖着瘦削的身躯下床，正欲跪下叫一声师傅，膝盖却被林幽染的腿别住，“还不到收徒的程度，每门每派都有各自的规矩，我说是只能教你皮毛，便真是皮毛，你这一跪我收受不起。”
安子见林幽染这么坚决，便没有办法，只能起身，鞠躬向他行了个礼。
林幽染满意的笑了笑，“好了，去干活吧，明儿早天破亮的时候，去院子里找我。”
安子喜不自胜，“好的，好的！”但正欲出去，还是慢下了脚步，回头为难的看着林幽染。
林幽染知道他想说什么，笑着冲他摆了摆手，“那人说早上送来，该到了，你去取酒坛子吧。”
陈舟说话也是算话的，虽然爱捉弄人，但该给的，一点也不含糊。
突然间，安子感觉整个天地都放晴了一般，只觉得身体也是飘飘然的，比最初知道自己被林幽染留下还高兴万分。
但转身雀跃而去的时候，却一点都没有注意到林幽染看着他的眼神中，有欣喜，更多的，却是无边无际的担忧。
以卵击石
夏去秋来，时令的变化说快也是极快的，仿佛一夜之间，后院的落叶便掩埋了整个青石的台面，一股凉意中透露出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哗啦哗啦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穿着小衫的男人正扫着地，肩膀暴露在寒风中，男人却似乎并不在意，一点也不觉得冷。
突然耳边呼啸而来，似是怒号席卷的风声，又似乎比那更快，男人眉目一凛，身子往旁边一侧，便错了过去。
眼角清晰的看见模糊的光影，心里冷哼一声，抬脚用脚尖砰的把那石子踢了回去，继续低头扫着自己的地。
几乎和来的速度一样迅猛，那粒石子撞上了后院的砖墙，溅起弥漫清冷空气中一般的粉末，不知是砖墙上面的，还是那石子边缘碎掉的。
“呵。”
跨坐在低矮砖墙上的那个人笑了，笑声里竟有些称赞的意味，眼波流转看着那扫地的人。
“你进步的算是很快，林幽染教你倒是不错。”仿若泉水激石的清凉嗓音在有些萧瑟的微风里显得分外好听，说话的人赫然就是那春风院的掌柜的，陈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