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后娘娘突然喷了一大口酒，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众人皆愣愣地看着在那儿低头咳嗽的皇后，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难到要装作没看见？立在桌前不远处的段晚晴更是无措地低头看着被染上几滴红色酒渍的裙角，不敢说话也不敢动了。
白宸轩本是侧头与她说话，她这么一喷，几滴酒液还飘到了白宸轩的脸上，白宸轩瞪着眼睛，看着身边颇为失态的苏如瑄，不知是怒是气，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还是坐在一旁的苏绍远没有说话，只是俯身过去，将原本系在手腕处的白色锦帕取了下来，递给苏怀月。苏怀月一把接过来捂住嘴，只觉得一股淡雅的白兰香萦绕在鼻尖，也觉得舒服了几分，咳嗽也缓和了不少。
这边愣了片刻的白宸轩终于也缓过神来，看着身边人狼狈的模样，唇角噙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朕不过是想让你弹奏一曲罢了，你这么激动是做什么？是因为许久没弹所以激动吗？”
他这话没有半分安抚效果，听得苏怀月又是一阵猛咳，再抬起头的时候，小脸都咳红了，看着挑眉盯着自己的白宸轩，她在心中咒骂了千万遍，这才笑着开口：“刚刚是臣妾失礼了，还请陛下见谅。只是这琴，臣妾还是不弹的好。”
“嗯？为何不弹，你的琴与你哥哥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洛琴师这一生就收了你们两个徒弟，你还怕自己弹不好吗？”见她不弹，白宸轩还以为她是谦虚，便笑着说道。
关于洛琴师，苏怀月的脑子里确实有不少关于她的记忆，这洛冰洛琴师是天启第一琴师，她一生好游山水，一曲古琴弹得颇有几分高山流水，阳春白雪的味道。奈何她行踪不定，淡泊名利，想要听上一曲，全凭缘分可以说是一曲难求。
然而，便是这般洒脱如天外仙人的琴师，却在一次游访帝都时，破例留在帝都三年，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苏绍远，另一个便是苏如瑄。这洛冰原说过，她之所以愿意收下这两个学生，是因为看中苏如瑄的天赋和苏绍远的心性。
只是，这三年学下来，有天赋的苏如瑄弹得，却不及哥哥苏绍远好。不过，苏如瑄的琴艺虽然比不上苏绍远，可是若是放到帝都各家小姐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若是真的苏如瑄，要弹一曲，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她不是苏如瑄啊，弹琴这种事情，讲究的是形与意的结合，她虽然记得指法，可是，少了那种神韵，如何能在这些懂琴的人面前弹出好的琴曲。
“臣妾刚刚也说了，曲有误周郎顾，如今臣妾的周郎在这里，臣妾如何能安心弹琴，陛下就是想看臣妾的笑话嘛。”既然他白宸轩不仁，就不能怪她苏怀月不义了，反正这琴今天死活也不能弹，苏怀月干脆伸手扯住了白宸轩的袖口，嘟嘴娇声说道。不就是撒娇嘛，又不是只有段凌儿会。
“……”这一次，白宸轩愣了好几秒，这人……这人是在撒娇吗？这般扭捏娇气的模样，他是有多久没有见过了？似乎，自从凌儿入宫之后，苏如瑄便再也没有这般对过他。日子久了，他倒是也忘了，苏如瑄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如，让末将替娘娘弹奏一曲吧。”因为苏怀月那个动作而惊讶的人，除了白宸轩，还有一旁的苏绍远，阿瑄小时候，是从来不会对除了他之外的人撒娇的，即便是父亲和大哥，阿瑄也常是怯怯的模样，如今看着她在白宸轩身边撒娇，苏绍远突然觉得，自己有什么宝贝被夺去了一般，只觉得心口一紧，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本王还收了一架秋桐，来人，快去为将军取来。”听苏绍远这般说，白宸羽也高兴，忙命人去将自己近年收到的一架古琴取来。他也有许多年未曾听过苏绍远弹琴，比起战场上杀伐决断的苏绍远，他还是更喜欢与当年那个流连山水诗酒间的儒雅男子称兄道弟。
古琴取来，苏绍远盘膝而坐，抬手拨琴，五年未弹了，那双弹琴的手如今摸惯了兵刃，已经起了一层厚厚的老茧。然而，这些却丝毫不影响从他指尖流出来的曲声。这曲声初极为平和悠扬，犹如月照空山，风过花溪一般恬淡，到后来却平地起一股激越之气，金戈铁马之音交响不绝。
一曲毕，苏绍远缓缓抬头，目光落在苏怀月脸上，一扫而过，又看向一旁的白宸轩，他朝着白宸轩拱手做了个礼：“末将献丑了。”
“苏将军的琴艺，果然是得了洛琴师的真传啊，曲声昂扬，意境悠长。”白宸轩赞赏地点了点头，一旁也响起了许多赞誉声，先前跪坐在苏绍远身边看他弹琴的段晚晴更是一副花痴的模样，也不顾及其他，等苏绍远入座之后，干脆直接坐到了苏绍远身旁，大胆直白地又开始表示仰慕之情。
然而，苏怀月却是没有在意这些，她总觉得，刚刚苏绍远弹的那一曲，起起伏伏，曲中却是有着浓郁的化不开的忧伤，让她这个根本不懂琴曲的人，都觉得心口猛地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