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梳洗完毕，白宸轩已久上朝去了，此刻天际曙光乍现，苏怀月刚准备用早饭，便见门口转进来一个人影。不用猜，那人便是过来伺候白宸轩梳洗用膳的段凌儿。
果然，白宸轩一走，段凌儿便立即换了一副嘴脸，还没说话呢，便已经摆出了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听说昨夜姐姐与陛下同榻而眠，姐姐果然好手段，之前倒是妹妹错看姐姐了。”
苏怀月送到嘴边的一口金银馒头还没有咽下去，被她这么一说，差点噎着。听说？她这是听谁说的，红露刚刚不是在伺候她梳洗吗？所以这钟秀宫里，不止红露是她的心腹啊。
“再怎么说，也是闺房之事，妹妹这样当着大庭广众地说出了，姐姐听着都觉得害羞呢。”好不容易将馒头咽了下去，苏怀月这才笑着转头，迎上段凌儿的目光，眼中颇有几分挑衅之意，“妹妹今晨是何时起床的啊，听婢女们说，妹妹天还未亮就在外面候着了，果然是思念陛下太心切吗？”
“伺候陛下是本宫的本分，”段凌儿冷哼了一声，看着面前的苏如瑄，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这女人，即便是先前她不争不抢，不得宠爱，段凌儿都觉得她是个威胁，如今去了趟冷宫，回来伶牙俐齿了不少，陛下对她的态度还不似从前那般冷淡，若是不早日除去，怕是自己在这后宫中的地位早晚要不保，“今日大将军还朝，姐姐想来是很高兴吧，靠山终于又回来了。”
“哥哥回来，本宫自是高兴的，一会儿本宫还要随陛下一起去接哥哥，便不留妹妹了，慢走不送。”段凌儿眼中的嫉恨根本藏都藏不住，苏怀月看着，只觉得要是眼光能杀死人的话，她一定早就被她千刀万剐了。被这么看着，实在是吃不下饭，苏怀月便转头，也不再看她，只是淡淡下了逐客令。
“你威风不了多久的，你与你哥哥都一样。”见她这般冷淡，段凌儿狠狠一跺脚，放了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去。
“天干物燥的，还火气这么大，她也不怕上火烧死她。”段凌儿气冲冲地离去，苏怀月却是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饭。这段凌儿啊，虽说有几分手段，可是脾气实在是有些大，苏怀月真怕自己还没有斗死她，她就把自己给气死了。
“娘娘，陛下请您去彤云门，百官已经在那边候着了。”吃了早饭，看了会儿闲书，王福便带着轿辇过来接她去宫门口。
听到这话的苏怀月腾地从软座上跳了起来，忙叫素衣为她理了理衣衫，这才跟着王福往钟秀宫外走。她是真的有些期待，期待看到去塞北苦战三年的苏家二哥苏绍远。
到彤云门的时候，便见了一袭龙袍的白宸轩站在龙辇前，身后是穿戴整齐的官员们，大队的侍从扛着红毯朝彤云门外跑去。见苏怀月来了，百官齐齐下拜，山呼皇后千岁。那一刻，苏怀月才觉得自己当这个皇后有些值了，这种被万人膜拜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白宸轩亲自过来，面带笑意，执起她的手，牵着她一起上了龙辇。她这才看到，彤云门外，红毯铺了一路，绵延远去，看不到尽头。
“亲随来报，午时苏将军便会抵达帝都，我们先去城门口等他。”浩荡的队伍出了彤云门，朝着邺水城城门行去。纱帐下，龙辇中，白宸轩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轻声说道。
午时？现在不是才辰时吗？也就是说，他们出去了之后，还要等两个小时才等得到苏将军。那一刻，苏怀月才真正明白了苏绍远对皇帝，对整个天启朝堂有多重要。不过，要她一起干等这么久，不是很折磨人吗？
“许久不见哥哥，如今竟是有些近乡情怯了。”苏怀月笑着轻声说，这倒是真的，虽说她盼着见到这位传说中及其护妹的二哥，可是，她又有些害怕，害怕见了苏绍远，会被他看穿自己的不是他真正的妹妹，毕竟苏绍远曾是苏如瑄最亲密的人。
白宸轩听了，只是撇了撇嘴角，也不与她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到了一边，去看那些长街上拜倒了一片的子民。
苏怀月见他不答话，有些好奇地转头看他，龙袍玉冠的男子侧着头，晨光勾勒出好看的侧颜，那一双夹携了日月星辰般的眸子深沉如古潭水，让人看不明白。不过，他眼下的黑眼圈倒是看得清清楚楚，想来是昨夜没睡好吧？苏怀月不由得有些纳闷，先有**，接着听了睡前故事，最后整张大床都给他占了，他怎么还会睡不好？
被她打量的目光注视得有些烦了，白宸轩却依旧只是看着外面，他昨夜因着生气，气得一夜未睡，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有想明白，这苏如瑄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认识她也有十多年了，从前去苏府找苏绍行的时候，常常看到这个小丫头跟在苏绍远后面，总是一副怯怯地，呆呆傻傻的样子。唯独看像他的时候，一双玲珑剔透的眼睛会变得亮晶晶的。
那个时候，他便知道，这丫头喜欢自己，他倒不觉得高兴，反而颇有几分心烦，虽说这丫头长得好看，可是那一副跟屁虫的模样，实在是让他喜欢不起来。直到苏绍行来问他愿不愿意娶她做太子妃，他一口回绝。本以为苏墨会让父皇指婚，却不想苏绍行问过之后，这件事情就再也没有提过。
本以为逃过一劫，却不想，三王叛乱，他为了登上帝位，不得不许了她皇后之位。只是，自此便更讨厌她，讨厌她就这么占了自己心爱女子的皇后之位，讨厌她那一副逆来顺受，不怒不威的模样。他白宸轩的皇后，怎么能是这个样子的？
就因着心中那一份讨厌，他将她娶进皇城，给了皇后之位，却把她放在钟秀宫里，爱答不理，五年了，虽说每月他都会按例在钟秀宫宿一天，可是，却从来没让她侍寝过。每每看着她那副心痛却又不能言说的模样，白宸轩便觉得心中畅快，就连段凌儿常常到钟秀宫的无端挑衅，多少也是他默许的。
只是，没有想到，出了冷宫之后，她一改昔日的脾气，第一日便要回凤印，口齿伶俐，实在是让他大吃一惊。之后还让红露去伺候他，这红露曾是在段凌儿身边伺候的，不过是因着自己多看了两眼，便被段凌儿放到了钟秀宫。这苏如瑄倒好，自己不进去侍奉茶水就算了，还偏偏要把红露安排过去，她便是想自己宠幸红露？
还有昨天就寝的时候，听到自己要与她同榻而眠，她眼中居然有惊恐和害怕。一个与他做了五年夫妻的人，居然会因为要和丈夫睡觉而害怕？而后还讲什么皇帝舞妃的故事影射他和凌儿，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他之前的皇后苏如瑄？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白宸轩却是不动声色，他转头看了一眼因为觉得无趣，已经转过头去打量辇轿外街景的苏如瑄，唇角浮起一丝笑意。自己分辨不出来是不是真的苏如瑄，那苏绍远应该分辨得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