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年和言倾坐上言子杰的车后，三人就都陷入了沉默。根本没话题，不是吗。
车行了一半，遇上红灯，言子杰率先开口：“在外面生活的怎么样？”
言年没想到他会和自己搭话，愣了几秒，才回答：“挺好，没有不习惯的。”反正，以前在澳洲也是这么过的。
然后就再次陷入沉默。
言子杰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口，然后抿唇，专心开车。
言倾的注意力从窗外到两人身上，疑惑地看了看两人：明明是兄妹，却没话说？
车子终于停在了言家大院的停车场里，言子杰帮言年提着言倾的东西，几人走到言简的宅子前。
“啊，少爷您回来啦……”还没进门，一个中年女人就跑了出来，看到言年后，吃惊了一下，“这位就是大小姐……？”
言年皱了皱眉。
大小姐？跟电视剧似得。
“您好，叫我言年就好了。”言年微笑，介绍自己，“这是言倾。”
“啊，你好……”中年女人受宠若惊似得赶忙道，“我是这个家的管家，他们都叫我陈嫂。”
“陈嫂好。”言年礼貌道。
“陈嫂好！”言倾也跟着喊。
“好了，站在门口干什么，进去再说吧。”言子杰突然开口，皱着眉。
“哎对对对。”陈嫂见言子杰脸色似乎不好，赶紧应道。
进到客厅，言年有点小吃惊。因为言简家的人，几乎都在。
“啊……爸妈，外婆。”言年打招呼，看到言子珊后，顿了顿，只是微笑，算是打过招呼。
言倾抬头看了看言年，咧嘴叫人：“叔叔阿姨好，外婆好，姐姐好。”
童声软乎乎的，倒也让众人不禁微笑。
“来来来，言倾是吧，过来这边给外婆看看。”言外婆笑的露出一排假牙，伸出手招呼言倾。
言年笑：“过去吧。”
“恩！”只在电话里和言外婆接触多的言倾腼腆地笑了笑，然后小跑过去，扑入了和苏格太太一样温柔的老人的怀抱。
“言年，过来妈这边坐。”方岚突然开口。
“嗯。”言年顺从地走过去，在方岚身边坐下，却隔着一小段距离。
方岚笑笑装作不知，问道：“过年过的怎么样，开心吗？”
言年一愣，想起在苏菁家过的年，嘴角不禁勾起，露出比之前都要温和的笑容：“恩，很开心。”
方岚的眸子一黯，言子珊言子杰也都看了过来，方岚随后又笑：“那就好，过得开心就好。开学那天，子杰带你去学校，先熟悉一下？”
“嗯。”言年倒也不拒绝，毕竟一个人去陌生的学校，还是有点忐忑的。
……她怕在A大迷路。
“用不用我安排一下你的寝室和室友，以免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一起。”言简突然开口了，声音低沉。
“不用了，我能应付的。”言年赶紧拒绝。太兴师动众了，这样的话，估计她一进A大就得火。
她不知道的是，她没进A大，A大的人就几乎都知道她了。
“好了，我带言年和言倾先走。”言外婆这时插话，“别给孩子那么大压力。”语气颇有责备地说。
“言年，走，外婆带你去逛逛。”言外婆站起身，拉着言倾说道。
“好。”言年朝其他人一笑以示礼貌，跟上了言外婆。然后扶着她，往外走。动作倒是自然地很。
“真贴心啊，言年以前照顾过老人？”言外婆一边走一边问。
“嗯，在澳洲的房东太太。”言年回答道。
“噢，这样啊。”言外婆呵呵一笑。
两人跟着言外婆绕过了言简主宅，到了偏宅。
偏宅比主宅小很多，有一个小小的种满花草的院子。言外婆说，这是她住的。
主宅经常会有些商业人士过去，她不喜欢，也就住在了偏宅。
“子珊和子杰啊，不想应酬的时候，也会跑过来躲躲。”言外婆笑，然后那双浸满尘世灰浊的精明的眼睛看向她，“你有什么想躲的，也可以来外婆这，外婆很欢迎多一个人来陪我老婆子唠唠嗑。”
言年眸光一闪，垂眸：“嗯。”
进了院子，言倾就不耐寂寞地跑去这看看那看看了。
“言倾，你别碰坏东西了。”言年警告道。
“OK！”
言年扶着言外婆到院子的懒人椅上坐下，自己也随意地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
言外婆语重心长地说：“二丫头啊，你变得和小的时候大有不同啦……”
言年在听到言外婆喊她‘二丫头’的时候一僵，儿时的回忆似乎要和眼泪一起涌出，被她生生压了下去，只轻声道：“怎么不同？”
“小时候啊，你不敢和别人多说话的。笑都不敢笑一下，总是怯生生的，今天啊，你已经能那么自然地笑出来了，虽然外婆觉得你笑的不真实……小时候你总是跑来外婆的这个小院子玩，还记得嘛？”言外婆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唔，忘了。”言年的确忘了，却似乎又有些记忆碎片零零散散地飘回来。
“哈哈，也难怪了。”言外婆笑起来，声音爽朗，“你爸妈啊，把你送出国的时候，我不同意啊，那么点大的孩子，到了外边，那多可怜啊。可是你爸说，你的这个性子，在言家是生存不下去的。外婆就想啊，二丫头不一定要掺合言家的事嘛，当个普通的女孩不就好了嘛。但是外婆又想到，你外公在的时候，总是说，希望孙子女呢，独立坚强，傲气却也低调。把你养在言家，迟早惯坏了你，不如早点送出去……”
言年有点哽咽：“外婆……”
“听我说完……”言外婆灰浊的细长的眸里似蕴了水光，慈爱地看着她，“十二年啊，那么长的时间，外婆身子不硬朗，不能去看你，你爸妈也没去……也不能怪他们，他们的确忙。外婆总是想，也不知道这把老命能不能撑到我二丫头回来呢……还好，二丫头回来了，也变得和老头子说的一样，独立坚强，傲气也低调。但是，好像并不快乐啊……”
言年眼里蓄满眼泪，似乎只要微微一眨眼，就能滴下来。
“能不能成为大人物，成为所谓的言家的千金小姐，外婆不在乎，外婆希望二丫头能快乐，就算和小时候一样不爱和人沟通，也希望看到和小时候在这院子里自由地玩的二丫头一般快乐的言年。”言外婆说完，叹了口气，“二丫头可以答应我，做个快乐的人吗？”
言年的瞳孔倏尔缩小，儿时的记忆重现在眼前。
在这个院里太闹腾，摔了跤，却只扁着嘴不敢哭。言外婆只是摸着她的头，哄着：“二丫头要是难过了就哭出来，不用怕，外婆在这呢。”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一个内向的孩子第一次打开了心扉，在他人面前无所顾忌地哭出声来。
这么说来，让她打开心扉的人中，言外婆也是一个呢。
言年眼里还含着泪，却笑了，笑的无比灿烂：“好。”
“嗯，乖孩子。”言外婆欣慰道，拿过纸巾，“擦擦吧，人来了看到就不好了。”
言年刚接过纸巾，刚准备擦干眼泪，就听到了言子杰的声音，一慌，迅速抹掉了眼泪，调整表情。
言外婆无奈地站起身，悄悄道：“进屋去吧。”眨眨眼，走去拦住言子杰。
言年扑哧一笑，进了屋。
外婆还真是，十分温柔的人呐。难怪言倾会愿意亲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