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小说: 陛下有旨,皇妃速来报道 作者: 鱿物白夕 字数:3003

  用膳后的下午,她想找个地方睡觉来着,宫中来的嬷嬷说要为她量身定衣,因为身上有伤,所以凤冠霞帔尽量的简便,后万宝斋又送来一物,雪白一片,却是狐裘,干净的没有一丝杂毛,听付云欺说这东西珍贵的紧,连他的皇宫都没有。

  这制作狐裘的狐毛是取自北辰国雪山以北的雪狐腋下最软的一撮毛而成,雪狐已然是一身雪白,那腋下一撮更是柔软异常,穿在人身上贴身而幻美。

  若是江山如画,那么他愿许她一世山河。

  付云欺头枕孤雪,看着不远处的花厅里,斐斐在嬷嬷乙的指导下拆她的发,朵朵花瓣从她手中落下,洒满了唐小瓷一身的花瓣,那花瓣已然枯萎,徒留香气在她发间,像迟暮的老人,在最美好的年纪里凋谢。

  也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命运。

  美艳的总是会凋零,雪白无瑕才相继,她没有披上狐裘,只是捧在手中,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里有些呐呐。

  等待的时间是那么漫长,各国使者来贺新帝的队伍才到帝都,付云欺又走了,唐家堡少了个人,又好像没有,一切井然有序又十分沉默的进行。

  转眼便是过年,唐家堡里四处张灯结彩,显得十分的喜庆,就连斐斐也在新年的氛围里点起了绛唇,把府里的几个少年迷得神魂颠倒也不自知。

  一片银白的世界里,又显得十分的孤独。

  月光落在孤枝上,她分不清那是残雪或月华。

  一朵烟花欣然而上,除夕便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她拥着暖炉,万宝斋没有歇业,遮月送来了一份新年礼物,是一份蜜糖酥,听说是从傲来国来的,从前来朝贺的使者那里买了一份送来。

  而付云欺也送来了一份新年贺礼,来人说陛下知道娘娘见惯了好物,便送了个稀奇玩意,那玩意果然稀奇,用紫檀木的盒子装着,盒子已然是精细无比,周身雕了福、禄、寿图案,顶上红宝石十分的惹眼,若莲花般盛开。

  轻轻打开,便是让人眼睛舒服的颜色。

  是一朵花,准确的说是一朵盛开在碗里的花,无根无萍,粉红色的花瓣随着盒子的晃荡水波荡漾,白瓷碗里就像一个池塘,属于它的池塘。

  碗中花,无根人,刚好相配。

  唐小瓷把盒子收入柜子里,将碗莲放在窗台,窗外莹莹是白雪,寒香有红梅,都不及这碗中一朵来的让人喜欢,碗是白玉碗,精雕细琢的是莲花雕刻,摸在手中,竟是暖玉,唐小瓷坐在窗前,看窗外的月牙高悬,手里捧了热茶,茶香在鼻尖萦绕。

  明天,她就要结婚了,从此不再一个人,可她总觉得前路忐忑,略有不安,然而却怎么也想不出为什么,她靠在靠在窗前,没有理今日送来的礼服。

  那凤冠看起来很重,头顶着几十颗眼珠大的东珠和若干琉璃玛瑙,会不会很重?

  近日为了让斐斐练习,她每日里都要顶着许多东西走来走去,迟早会的颈椎炎。

  那衣上的金箔看起来很脆,万一弄掉了怎么办?

  万千人眼盯着她,会不会很尴尬?

  她想了很多,却也无可奈何,斐斐早早的睡了,明日里她要忙活很久,所以她睡得早。

  唐小瓷靠在窗前,静静睡去,屋外寒风呼啸,就这样睡去,怕是要得病吧?

  暗处,青龙发出一声叹息,现身将碗莲捧到桌前,抬手为唐小瓷关了窗户,又从柜子里找了一件厚披风给她披上,才在梁上缓缓入梦。

  青龙的睡眠一向很浅,没睡多久,便听见水声自屏风后面传来,那是放浴桶的地方,唐小瓷的脑子里似乎是有许多新奇的东西,这浴桶就在原地,有管子连到一楼,在一楼用辘栌就能够将水送上来,洗完澡拔去浴桶底部的塞子,水又会流到花园的池子里,十分的方便。

  这会儿,已经有人忙着准备热水给唐小瓷洗浴了,斐斐已经穿戴整齐从外间进来,见着唐小瓷靠窗就睡,连忙将她摇醒。

  “这么早,是要干嘛啊?”

  唐小瓷尚在迷糊里,便听斐斐说要她洗澡,这大冬天的深更半夜的,唐小瓷连叫非礼,无奈拗不过斐斐。

  她的伤口尚不能够碰水,却要在斐斐的折腾下坐入浴桶,桶中撒了花瓣,香的很,但是唐小瓷没有想明白这花瓣是哪里来的,现在是冬天啊。

  屋外依旧灯火通明,大年初三,本该是走亲访友的日子,唐家堡宛若炸了一般,用水深火热来形容并不为过,一群人折腾着尚在浅睡眠期的唐小瓷,青龙在房梁上静静的看着,她穿凤袍披礼服,整整裹了十几层,她的发在镜前挽成宫髻,朵朵花瓣在青丝里消失无踪,眉间点了莲形花黄,淡淡的妆,容和从发间垂下,镶了十二粒大东珠以及无数小东珠的凤冠戴在头上,一支凤钗横斜里缠绕了发,她是那样的夺目,在珠光里,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这就是要嫁给陛下的女人,他先陛下一步领略了她今日之美,灿然若朝霞,她下楼时青龙看见朝阳从雪中升起,照在她的发间、衣间,泠泠在衣、在目。

  梅香早发,瑞雪兆丰年。

  她扶着斐斐的手,在院子里时已经见到喜轿,是八抬的,轿身漆成了金色,其间刻了许多凤凰与金龙,有许多黑色小窗门,顶部是尖顶,九龙游走,一粒硕大的东珠被衔在金龙口中,在这冬日的暖阳里栩栩如生,仿佛一声龙吟,就要飞天而去,遨游四海,唐小瓷立在原地,来的人不是付云欺,而是边伯贤,一个素未谋面的副将,此刻并不出名的小兵。

  他的五官倒是标志的紧,皮肤黑黑的,看见唐小瓷的那模样,移不开脚步,唐小瓷看着他那模样,想要笑话他,奈何头顶凤冠太重,压得她紧绷着脸。

  唐万荣面朝着她跪在地上,虔诚的轻吻地上雪,他的身后是黑压压的人头,无论男女老少,都穿着喜庆。

  雪在阳光下消融,冰冷刺骨。

  “地上凉。”唐小瓷想要伸出手扶起地上的父亲,昨日里他还坐在她面前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注意事项,今天却跪在她面前,连脸也不曾抬起来过。

  “皇后安心去吧,草民省的。”

  唐万荣恭敬的说着,唐小瓷在太监的催促声里上了喜轿,因为身上东西多,很难动,虽然轿子里宽大,但事实上她也只能在巴掌大的地方挪动而已。

  喜轿不走回头路,从唐家堡一路出来,绕了远路从城东入城,途经菜市场,入皇城再从天安门、午门到承乾宫,而四妃的喜轿亦是在今天入宫,不过却是从后门进到后宫的,所以唐小瓷并没有与她们相遇,抬喜轿的侍卫一步步的往前走,唐小瓷的心里就一点点的沉寂,天家的婚礼与平民不同,六礼不少,却没有哭嫁的过程,甚至新郎都不是本人。

  让人略有心寒之意。

  从此以后,她便是飞上枝头的麻雀,能不能变成凤凰,全靠各人的造化。

  喜轿落地,太监唱词,喜帕遮住了她的双眼,只是模模糊糊的看见承乾宫的高台上站了个伟岸的人影,这一路人无人搀扶,她只能一个人,去往那高台之上。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凤冠压着她的脊椎难受得紧,一路无人扶持,无人相携,只有那人站在那里,像一盏明灯,在孤独尽头为她照亮来时路,又像是天地间最后一笔浓墨重彩,难以忽视的耀眼,她所有的视线里,都只余他一人,那路好长,但唐小瓷知道,这余生,她都不会再重走这条路了,也不会再有哪条路,抵得上这一路幸福与孤苦,这一刻,她的心好想与他在一起。

  不再孤独。

  并肩而立。

  唱礼的太监扯着嗓子说出了心愿——

  “一拜天地——”

  天地自是广漠无垠,无须跪拜也福泽苍生,但人都有感恩之心,所以自古以来,平民百姓成亲都会先拜天地,再拜父母,最后才是彼此。

  “二拜社稷——”

  社者,土也,稷者,谷也,这些都是一国之本,书里有言:国君死社稷,而身为帝与后,自是要与国家与朝代共存亡的,新帝立后,请示社稷。

  “帝后对拜——”

  从此之后,他们不仅是夫与妻,还是帝与后,唐小瓷垂着眼睑,那人已经拿了喜秤揭盖头,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自然是不能够等到洞房花烛再去揭盖头,而这一国之后,自然也不能这么直直的送入洞房了,这一身“铁甲”穿在唐小瓷身上已经是要命,在这里站了半晌更是了不得,她自是没有想到还要祭祖、接凤印,从宗庙出来,唐小瓷已经觉得她快散架了,此刻已是黄昏,她没有吃早饭没有吃午饭估计在洞房里,连晚饭都没有她的份,这皇后当的,让她忍不住想要抓着胸口连道后悔,她要回家,她要吃饭,她要粑粑……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