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用青春谱写悲伤。7

小说: 我们,但愿正是你和我 作者: Only安瑾 字数:3179

  张若轩回到病房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言希和守在一旁的风以礼,问了护士辛宜的病房在哪之后径直找了过去。

  我和张若轩坐在病房外面,等着里面的母亲苏醒过来。

  风以礼先走了,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他只要确定言希没事就好了,现在言希的身边有张若轩,他又有什么放不下呢?

  张若轩回头看了一眼言希,她一直望着玻璃里面的辛宜没有动。

  现在他才终于可以理解,虽然他们母女俩平时吵吵闹闹的,好能折腾,可是在彼此的心中,早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份子。从言希被人绑架的时候开始,或者更早,从每次言希发烧感冒的时候就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感情。

  对于言希而言,逝去的叶灵是她生命中的一份子,刚刚离开的风以礼是她生命中的一份子,张若轩也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份子。

  失去他们就像受了伤一样,会疼,会流血,可伤口总是会愈合的,一旦伤口愈合了,留下的也只是一道淡淡的疤痕罢了。

  可是木之栋和辛宜却是她的生命,缺一不可。她好不容易已经接受了木之栋去世的消息,现在她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辛宜去世。那就像在剜她的心一样,会让她感觉自己活不下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过得并不好。事实上,我觉得老妈随时都有撒手人寰的可能。我甚至不敢深眠,即使有最能让我安心的张若轩在我身边,可我依旧睡不着。我怕我一闭上眼睛,老妈就在我睡梦中离开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老妈的情况一直都没有好转,她没有清醒过来,心跳仪器上的曲线,一天比一天微弱。我和张若轩隔着玻璃,只能默默地看着戴着氧气面罩的一动不动的她,却没办法走近,跟她说话。

  老木的尸体还在太平间存放着,我甚至都没有勇气去见他最后一眼,我害怕看到老木那苍白的,不会对我笑的脸庞。我甚至忘了在离我们三十多公里外还有一句尸体在等待着老木去办理丧事。而今,老木自己却躺在同样冰冷的,狭小的空间里,无能为力。

  一下子失去了太多让我应接不暇。奶奶的去世,老木的去世,老妈的昏迷都让我失去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可我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倒下。

  老妈的脸色苍白,异常消瘦。她的呼吸很慢,胸口持续起伏着,她的眉毛轻轻地皱在一起,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经受着痛苦。

  三月的这场大雨一直持续不断,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老妈的苏醒是在一个下午,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可以进病房看望她了,我照常把买好的满天星放在她的病床头,她虽然嘴上说这是像小野花一样的东西,可我知道,她最喜欢这种花了。

  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我开始怀念可以跟老妈斗嘴的时光,那时候老木总是坐在边上笑着,看我们俩吵。

  老妈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还陷入在自己的回忆里悲伤着,傻傻的哭着。

  辛宜眨了眨满是血丝的憔悴的眼睛,然后清了清喉咙,发出一声模糊而又嘶哑的声音,“言希。”

  那天下午,我趴在她的胸口哭,流了很多眼泪。我闻着她身上浓烈的消毒水味道,还有一些手术刀口的血腥气,但是在这些剧烈的气味下面,是她充满生命的味道,是我重新燃起希望的味道。

  医生要为刚刚苏醒的老妈做一系列的检查,我就站在病房外,看着医生和护士忙碌的身影,默默地流泪。还好,我不是一个人。

  当医生离开后,我再次进入病房时,老妈问我,“老木那个老家伙怎么样了?是不是比我早醒了?”

  我刚刚收拾好的泪水再次决堤,本抱着能瞒多久就瞒多久的想法,如今只能坦诚,咬了咬牙,“老木他……当场死亡!”

  老妈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不,不会的,那个老家伙答应我会死在我后面的,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木言希!那是你爸!你为什么要诅咒他死呢!”

  过于激动的老妈再次昏厥了过去,医生检查过后告诉我,老妈只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才会晕倒,没什么大碍。

  醒来后的老妈冷静异常,她说,“言希,带我去见见你那死鬼老爸。”

  我沉默着,推来了轮椅,送她去了医院底层的太平间。老妈在看到老木的遗容之后,缓缓开口,“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让老木入土为安?”

  我看着老木那有些恐怖的脸,“我想如果你没见到老木的最后一面一定会恨我一辈子的。”

  老妈笑了笑,她说,“言希,我们先去县里把奶奶接回来,然后安排他们一起下葬吧。”

  之后的两天,我照着老妈的吩咐,忙前忙后的准备着葬礼。这个葬礼很简单,没有外人,只有我和老妈,风以礼,张若轩,以及张叔叔张阿姨六个人而已。

  张阿姨因为心脏不适而显得脸色异常苍白,老妈同样苍白的脸上也没什么任何表情,我甚至在她脸上看到了一抹异常温柔的笑容。而多年后我才明白那种笑容的意思——解脱。

  我们六个人站成一排,盯着眼前的两块墓碑,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水滴在黑色的风衣上,形成一层白白的像保护膜一样的薄雾。

  “言希,走吧,雨越下越大了。”风以礼拉着我的衣服,站在我身后。

  此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张若轩和张叔叔将两个生病的人先送走了。

  “我想再多看老木一眼,我怕我走了就忘了他了。”雨水从额前的刘海上滴落,滑落至脸上,让我分不清脸上的水渍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可是你这么淋雨会生病的。”风以礼一脸的为难,既理解她的心情,又担心她的身体。

  “叶灵的墓碑在哪?”我转头看向风以礼,突然想起叶灵去世这一年多以来,我甚至还没去看过她。也许是因为害怕看到我亲爱的叶灵变成一块冷冰冰的石头吧。

  风以礼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我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在南华山的一个山头上。”

  我微蹙眉头,“为什么会在那?”

  在我的世界里,我一直都觉得去世的人都应该被埋在公墓的石碑下才对,不该是在荒郊野岭上的一个小山头里。可事实就是如此,叶灵一个人孤单单的待在一个小山头。

  风以礼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是托兄弟去打听才知道的。”

  “你去见过她?”

  “是,她……”风以礼犹豫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去描述现在的叶灵所处的环境,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很孤单。”

  我转头不去看风以礼,他眼中的悲伤太明显,我内心的愧疚太明显,我们之间在叶灵这件事情上已经产生了一条薄薄的裂痕,不能让它继续扩大下去。

  “我们走吧。”我向老木和奶奶鞠了个躬,转身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风以礼在我身后,看了一眼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墓碑,也鞠了个躬,跟上我的步伐。

  回到医院之后,老妈已经在护士的帮助下换好了病服,脱去了那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看到我进来,笑了笑,招手让我过去。

  “言希,我跟你说个事。”老妈虽然笑着,可脸上是难得的严肃。

  “妈,你说。”我坐在床沿边上,帮她掖了掖被子。

  “你不是我女儿。”明明是云淡风轻的声音,为何在我内心却掀起巨浪。

  “你是我和老木抱养的孩子。”辛宜看着言希那震惊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敢把真相告诉她。“我和你爸是在一间福利院抱养的你,你的原名叫莫之言。”

  我低着头,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这个我叫了十八年的妈。“今天天色有点晚了,我先回去,明天再来看你。”

  我像只被猫发现踪影落荒而逃的老鼠般逃离似的跑出了那间病房。

  辛宜看着言希狼狈的背影,叹了口气,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她全部的事情,如果让她知道了全部的事情,这对一个刚成年的孩子来说该是一种多大的伤害啊!可是言希,我这么瞒着你,又是正确的吗?对你来说公平吗?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提着保温盒上医院去,借用那句话,我全身上下唯一不像花瓶的地方除了跆拳道就是厨艺,老木唯一的关门弟子。

  可就在我快到医院住院部的时候,我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从住院部的楼顶掉了下来,落在我前面不远处的一个白衣医生的身后,然后就是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沉闷声响,以及刺破耳膜的女生的尖叫声。

  我皱了皱眉,打算绕过人群直接进入住院部,可就在我用余光瞟了一眼地上那已经血肉模糊的人时,我整个大脑在一瞬突然空白了。

  三秒钟后,保温盒从我手中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像个木头人一样一瞬间苍白了脸,然后机械的做着行走的姿势。

  我的眼睛里只有那摊触目惊心的血,还有一团我不敢去想是什么的灰白的东西,我的眼睛始终不肯聚焦,我的大脑甚至自动忽略了血泊上趴在那里的人。

  所有人都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医生和护士将我拉开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反抗,歇斯底里地喊着,“妈!”

  于是我从一个孤儿变成了另一个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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