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关起来了？”叶远臻问。
白睿道：“少爷，现在人都押往城东的监狱里了，该何如处置？”
叶远臻想了想对白睿说道：“你随我明日去看看去。”
“是。”
“那少爷，要是没事，属下就先告退了。”白睿道。
“嗯。”
白睿退去，叶远臻揉了揉眉心，手边的茶已经凉了，忠叔重新泡上一杯茶来，叶远臻端在手里，新上的碧螺春，他闻了闻，喝了一口，突然皱了皱眉，忠叔忙问：“少爷怎么了？”
叶远臻将茶放下，“没事，就是觉得有些苦。”
忠叔心中疑惑，这是下面庄子新上的茶，都是挑了最好的送来，且碧螺春味道偏甘甜，怎么会苦呢？
叶远臻站起身来，边往外走边说道：“这几日若是她过来，就说我不在。”忠叔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叶远臻所说的“她”是谁。
“哎，知道了。”忠叔答道，又吩咐下人将那杯茶端了下去，“这几日不要上碧螺春了，换成君山银针。”
“知道了。”忠叔望着叶远臻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次日天蒙蒙亮，沈初见就起来了，她唤了老张过来，“张叔，你替我去小萤她舅舅家走一趟，看看那丫头怎么还没回来，她素来是不会在那边留夜的。”
老张道：“是，小姐，她舅舅是叫程二吧，他家住在哪里？”
沈初见道：“莲安村，能找得到么？”
老张答道：“我知道，我这就去一趟。”
“嗯。”
沈初见一直看着老张走出去，又回房中等了半日，中午前，老张回来了，她忙问：“怎么样？”
老张的脸色不太好，沈初见心里就有了防备，老张犹豫了一下，有些艰难地开口道：“程二说，他昨个傍晚就将小萤送走了，他亲自雇了车，看着她出村的……”
沈初见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勉强压下了心里的焦急，对老张说道：“备车，我要去一趟叶府。”
“是。”
忠叔迎了出来：“初见小姐来啦。”
沈初见心里着急，边走边问道：“阿臻他在哪里？”
“少爷出去了，不在府中。”忠叔道。
“那您可知他去了哪里？我有急事找他。”
“老奴也不知道，少爷军中事务繁忙，说是这几日都不回来了。”
“那什么时候能回来？”沈初见有些心急地问。
忠叔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少爷走前没有说。”
沈初见只好说道：“要是他回来了，一定告诉他我有事找他。”
“初见小姐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忠叔打量着她的神色问道。
“我身边的小萤不见了，我怀疑她是落到了那几个逃了的土匪手里。”
“是吗，那少爷回来我一定立即告诉他，初见小姐切莫要心急。”
“多谢您，那我先走了。”沈初见又步履匆匆地离去。
忠叔送沈初见出去返回来时，叶远臻正在垂花拱门处站着，忠叔上前道：“初见小姐已经走了。”
叶远臻依旧看着大门的方向，神色淡淡地说：“嗯，我知道了。”
“哦，叫白睿过来，我要去城东监狱去一趟。”
“是，少爷。”
城东监狱，铁大门开着半扇，典狱长风风火火地进来，吩咐两个手下人说：“仔细着点，一会督军来了，眼睛都给我放亮了！”
“知道了。”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大门处开了进来，以刚才的典狱长为首站了两排人，纷纷朝着车子弯腰，阵势严肃，白睿在车中笑道：“这个典狱长有点意思。”
叶远臻没有说话，随手将手中的雪茄掐断，慢慢散去的烟雾缭绕在车中，他摇下一半车窗来，朝外面了看了一眼。
车子缓缓停下，典狱长走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说：“督军您来了。”
“嗯。”叶远臻应了一声，白睿便道：“前面带路。”典狱长走在前面引路，一群人跟在后面朝着里面走去。
阴暗湿潮的牢房中，连白日里都见不到一丝阳光，静谧而又腐朽着长在这里，铁门被从外面打开，一个狱警走了进来，嚷嚷着：“出来！提审了！”
最里面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子，那狱警掩着口鼻走过去，用脚踢了踢，“快点起来！别在这装死！”
地上的人爬了起来，秀气的五官皱在一起，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正是小萤，她在发烧，狱警直接给她拷上了手铐，拉扯着将她带了出去。
经过一间牢房的时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从门窗上印了出来，接着一道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二嫂，二嫂！”
小萤一回头，露出一抹苦笑，她脚步顿了一下，就被那个狱警用力一扯，大骂道：“快点！磨蹭什么！”
长时间未见阳光，小萤刚出去，被阳光刺的眼睛一阵酸疼，急忙用手遮住了眼睛，那狱警骂骂咧咧扯着，通过一段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审讯室。
“报告，犯人已经带到。”
里面传来一声：“进来。”
小萤被大力推了进去，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又很快被人扶了起来，她一抬头，扶她的人居然是白睿。
她看了白睿一眼，白睿已经收回了手，“坐吧。”他说。
小萤带着手铐脚链，坐到中间的一张凳子上，白睿转身走回审讯官的身后。
小萤垂着眼睛，只盯着自己的鞋面。
“安玉萤。”审讯官开口道，声音严肃。
小萤慢慢抬起一些头来：“……是。”
审讯官看了她一眼，“若不想用刑，就如实说来吧。”
小萤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反而对白睿问道：“他……怎么样了？”
白睿楞了一下，那主审官喝了一声：“回答刚才的问题！”
小萤眉尖簇着，似在瑟瑟发抖，白睿开口打断了那人的质问，说道：“他没死，现在和你一样，在被提审。”
小萤对他报以一个感激的眼神，想了想，开口道：“大人问吧，我都说。”
审讯开始，“你一月余前曾救了曲玡山二当家曲无声，对吗？”
“对。”
“后来你们和前来接应的山匪共同上了曲玡山？”
小萤微微动了动眼睛，才答道：“是。”
“你在山上数日，和曲无声是什么关系？据实说来。”
小萤低垂着的眉眼抬起来，缓缓说道：“我们……拜堂成亲了。”
“那你可承认你们之间的关系？”
“……承认。”白睿正要开口，小萤看了他一眼，她的眼神十分笃定，竟让白睿一时之间无法开口。
“后来攻破山寨，你被救下，当日半夜曲无弦带人纵火，借机劫走曲无声等人，可与你有关？”
“……有。”
白睿脸色还是变了变。
“据实交代。”
“当夜曲无弦偷偷找到了我，是我告诉了他，他们被关押的地方。”
白睿忍不住开口问：“你当日明明是被迫掳上山的，后来我们将你救出来，你一直在帐篷内休息，怎么会见到曲无弦？”
小萤道：“我那天晚上出去了，在外面遇见了曲无弦，就告诉了他他们被关的地方。”
白睿急着问道：“是他逼你说的？”
小萤摇头，“不是。是我自愿的。”
白睿拧眉盯着她。
主审官继续问：“后来曲无弦假借胁迫你逃跑，也是你们之前商量好的？”
小萤点头道：“是。”
“这样说来，其实你早已与山匪一心，所以你后来被解救之后，说你被掳上山，抵死不从，也都是你为了逃脱而编纂的谎言？”
白睿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怀疑，正欲开口，小萤又说：“没错。”
白睿打断她的话：“不可能！你当日的情形明明不是这样！”
小萤说道：“那都是我编的，我早已与曲无声两心相悦，我是他的未婚妻。”
“不对！你，”白睿正要说，主审官打断他的话，问道：“那你昨日出城，也是为了与曲无声会和？”
“是。”
白睿深深地看着她。
小萤继续道：“是。”
叶远臻坐在上座，他眼眸微微下沉，看向下面的曲无声，开口道：“好久不见，曲二当家。”
曲无声略微抬起头来，眼神凌乱，面色因失血而显得苍白不堪，他冷哼了一声，没有作答。
叶远臻问：“上一次的祈缘节，你被吴家请去在台子上弹琴，我们就见过，对么？”
曲无声看着他，“是又怎么样？”
“你可听说过一句话，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知道又怎样？”曲无声看向他。
叶远臻道：“曲玡山的二当家，只是去弹琴，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孙作人这个人，或者大成钢铁，你应该不陌生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曲无声别开目光。
“才没过多就，你难道就忘记了你帮孙作人杀了造假账的米老九、财务的小周？”
曲无声面色微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叶远臻说：“到了现在，你还要隐瞒什么呢？你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翻身的资本了。”叶远臻声音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威胁。
曲无声掉转头冷笑道：“你若想知道，自己去查便罢。”
叶远臻扯起嘴角：“把东西拿上来。”
下面一人将一个本子递了上去，叶远臻打开，翻了几页，念道：“民国三年，杀洋行会计金文宇，得银元三百，民国四年，杀汪为民、李甫生，得银元五百……民国八年，杀米老久、周谦，得银元五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