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小说: 王夫凶猛,谋娶摄政长公主 作者: 涣苑白泠 字数:7901

  弟弟这个词说得都要咬碎牙龈,阿罗的笑容阴森得让人不寒而栗。

  “你答应过我的话都是你的谎言,阿罗。”凯厄斯没有放开压制他的姿势,他半跪在地上,与阿罗同款色的长袍披在石头上。手还恶狠狠掐着他的脖子,嘴唇往后咧开,狠得像是一匹狼。“克莱尔的一切都由我负责,她的一切都是我的。”

  我被他这种狠劲吓到往后退一步,有些惊慌地看向墙角那个黑影,不知道现在拔腿就跑他们追不追。

  “当然,当然。”阿罗伸出手,很亲密地摸摸凯厄斯的脸,亲切地笑着说,“我已经说过了,克莱尔是你带回来的,那么她就属于你。不过弟弟啊,你真打算由自己来转换她?别忘了,她可是你的歌唱家,就算是跟她共处一室什么都不做,她的血液对你而言也是种无法抵挡,让你痛苦不堪的引诱。那么你要怎么来转换她?你有自信碰到她的血后,你还停得住?”

  “所以你就打算代劳?”凯厄斯怒气冲冲地低吼,“在我不知情的时候,将她带过来,你想杀了她?”

  “我不可能杀她,这不是死亡,而是永生。你难道想战战兢兢地守护着你的歌者,让她用人类的躯体活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上,那样的她才会随时死去。”阿罗很有诱惑力地看着他,他的笑容是那么真诚美好。

  ……你个老不死的死变态,我忍下骂人的冲动。这货是在怂恿凯厄斯将我转变,我……忍下祝福他祖宗的各种话语。

  凯厄斯沉默了一下,这种沉默对我而言如同死刑犯面对子弹上膛的瞬间。

  “而且我也会怀疑,克莱尔是否又是另外一个谎言,我已经在亚西诺多拉身上栽一次,我必须肯定克莱尔不是一个空洞的谎言,而是真真正正的真实。”阿罗接着说,他将手覆到脖颈上,将他心爱的弟弟扼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凯厄斯也没有想将他立刻掐死的念头,反而是自己先放开手指,但愤怒还是让他的指尖在颤抖。

  “看来,她是真的,不然你不会让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阿罗缓缓地勾起一抹微笑,然后是无法控制地扩大自己的笑脸,狂热之态尽显。“你的能力,克莱尔的能力,实在是太完美了,我看到了让我值得付出任何代价,任何期待的能力。我还要感谢你,弟弟。”

  当一个脖子上全是裂缝,没有血液流出,还歪着头笑得特别灿烂的人在你面前,会让你怀疑这不是吸血鬼,而是鬼片现场。

  我再次对吸血鬼这种生物的生理结构产生了可怕的联想,他们到底是什么玩意做成的?

  “以后不要背着我做这种事,阿罗。”凯厄斯拨开他伸过来的手,脸色阴沉。

  “这你不用担心,至少最近我是不会再次这样做。”阿罗很优雅地双手合十摩擦了一下,低头对我笑着说,“吓到你我很抱歉,克莱尔。”

  我对他已经是惊弓之鸟,惨白着脸马上摇头。你别抱歉,你离我远点行不。

  凯厄斯终于有空将他矜贵的脑袋转到我这边,他金色的头发散乱开,眼睛里面还有些狂乱的怒气。他咬了咬牙齿,又抿起嘴巴,死白的脸孔很压抑。

  我看出他很生气,他的目光很有穿透力将我全身打量个遍。从我乱到可以盖鸟窝的头发,被溅上汤汁的衣服,再看到我缺少一只鞋子的脚,刚才跑太快甩出去的。

  我这种形象在真是辱没了你们高贵的审美观。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我还以为他会对我破口大骂,或者将我掐死呢。

  他双手垂下,黑着一张脸走出去,经过我旁边的时候停了一下。我不敢动弹,视线死死盯着自己的脚,无可避免地看到他长长的黑色衣袍一角。头顶上有咯吱的响动,我想应该是那只可怜的油灯在嚎叫,它叫着叫着破碎声突响。我一惊,还没抬头那灯就掉下来,刚刚对着我的头顶。

  凯厄斯伸手分毫不差地接住,他的手挨着我的头顶的发旋,我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他将灯丢开,继续走出去。

  我听着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很轻很飘,像赤脚前行。小心谨慎地抬起头,看到满地碎石,这个房间碎了一大半,残垣废墟。

  “克莱尔,你还饿吗?”阿罗站在碎石堆里面,脖子上的裂痕衬托出他可怕的脸孔,那笑容吓死人的亲切和蔼。“要不我让人重新给你做一份,美式,还是中式?

  我浑身毛发直竖,拼命地摇头,“谢谢你的招待,我很满意,不打扰了。”

  拔腿就往外跑,身后阿罗很高兴地大笑起来,“勒娜特,她真是个小可爱不是吗?

  跑出房间,我整个人都要虚脱了。阳光从石头缝隙里面冲进来,光雨一样落在我脚边。我缩缩脚趾头,茫然地发呆。

  抬头却看到凯厄斯背着我站着,光线在他露出来的皮肤上璀璨明亮,我不知道他站在这里干什么。但是他不吭声,我也觉得没有吭声的必要。

  站了一会,他才往前走。

  我站在原地,继续看着自己的脚。阳光渐渐爬上我的脚趾头,用一只鞋子走路不算舒服。

  花了一些时间想了想,才发现我现在不知道要去哪里比较好。这里到处都是吸血鬼,老变态。我发现没有人能救我,就像我还没有强大到能拯救自己。

  我低着头,开始慢慢地往前走。

  凯厄斯在前头走着,我隔着很长的距离,跟着他走。

  阳光很多时候会落到我脚踝上,带来光澜流过。很痛,紫外线的焚烧刺骨的痛。

  我停下脚步,站在阴影下面,脚却踏在阳光下。我想这是不是一个噩梦,痛久了就能醒过来。迟钝地发呆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眼泪都掉下来了。我死忍着,这种状况太难过,我没有信心能撑下去。

  而且我还没有给查理打电话,他会疯的。

  贝拉还没有来,他身边没有任何亲人。

  我咬着牙齿,眼泪一点一点从我眼眶里面滚出来,它们滚到阳光下,蒸发挥散。

  我不出任何声音,这不是个能给我哭泣的地方。不要变成可怜虫,这对你没好处,克莱尔。

  眼泪死命止不住,我难受地闭着眼,长发杂乱地垂在我脸前遮挡住难看的脸色。手抓着衣角,青筋暴出地忍耐。

  我不知道凯厄斯是什么时候折回来的,我没有力气落荒而逃,只是低着头用头发挡住视线,眼泪还在往下掉。

  我想,我没有哭出声,这不算哭。

  我很担心这个神经不正常的混蛋会暴跳如雷,他时常这样,压根就控制不住暴力癖好的发作。

  “别害怕,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凯厄斯伸出手,在我畏缩的脸上抹了抹,滚烫的眼泪似乎蛰到他冷冰冰的手指,他往后缩了一下。

  “以后绝对不会有人敢对你这样,下次我会杀了他们。”他恶狠狠地看着我说,残暴的阴狠从他红色的眼睛里面冒出来。

  我愣愣地看着他,满脸泪水,阳光遍地。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忘记请假,抱歉

  第41章电话

  沃尔泰拉是风之城,位于两个山谷的高地上,用一种拥有漫长历史的厚重颜色,略带荒凉地面对着天际线下的地中海。

  其实对于托斯卡纳地区的风景名胜,沃尔泰拉比不得佛罗伦萨的名气。它被峭壁所围绕,海拨五百米,人口一万多,除了雪花石加工,埃特鲁斯文化博物馆外能让世界记住的东西寥寥无几。

  吉安娜将一双从佛罗伦萨手工作坊订购回来的鞋子递给我,这样的鞋子手套成打成双,整整齐齐摆放在巨大的木质衣柜里。

  “都是纯手工的,还有手绣的画布,有些老艺术家会将自己的作品绘制后,缝制在裙摆上,这些全是今天早上才购买进来。”吉安娜很利落地走到房间的另一边,拉开大衣柜,一整排的衣服出现。“如果你不喜欢,设计师今天下午会过来,你可以跟他要求任何你喜欢的衣服样式。”

  你让一个二十块的t恤衫穿三年,几十块的牛仔裤从不换,直销店的外套打算穿十年的人,来看这些可怕的手工高级定制货要带什么表情才好。

  吉安娜将浓密的黑发松松地挽起盘成髻,碎钻的发叉别在漆黑的发丝里,像是暗浮在黑夜里的繁星。

  她冰绿色的眼睛很美丽,意大利口音浓重的英语像是有色彩的泡沫,软绵绵的女人味。她告诉我,这些衣服全部都是为我准备的,因为时间太过紧急,很多细节都没有考虑到。

  也许尺寸都是对的,但是比不得设计师专门的制作。还有很多生活必需品,洗发水,牙膏,毛巾等。听说专门订做的床还没运到,一些精美的床上用品倒是先到了。上次我睡在沙发上,被我拿来抹眼泪的被子就是其中之一。

  我看到她边帮我挑衣服边转来转去找东西的架势,专业得我都没有勇气开口问这些玩意多少钱。我可以肯定我银行账户里的余额,不足以买下她那柜子手工制造的鞋子,帽子,手套什么的。

  如果以后跟这群非人类闹翻了,阿罗光是拿出生活用品的账单就可以压死我。

  “老板说你不能暴晒在太阳下面,所以我给你选择的衣服都能防紫外线,还有负责你身体的医生已经联系好,他住在沃尔泰拉,恩,就离这里不远,在普里奥利广场那边。”吉安娜才想起自己忘记打开老式唱片机,她拿起一个黑胶唱片,是意大利歌剧。

  说起医生我就想起家里的防晒油,一些药品,放久了会坏掉的。

  “对了,也许你需要一个营养调理师,我会联系罗马的工作人员替你留意。美容师跟专门的设计师也正在寻找,你喜欢玫瑰还是小苍兰,这里的房间很多,但是适合人居住的除了接近前台出口的招待室外基本没有。其余的都是在宫殿地下,或者石梯上的房间。”吉安娜让音乐流淌在这个墙壁也是用木头制作而成的房间里面,她温柔地笑着说,“所有房间都不适合我们居住,因为没有供电系统与供水系统,而且温度很低,唯一的取暖设备是十五世纪的大理石壁炉,是多铎王朝的风格。”

  她看起来很开心,处理起事情来很欢快,她觉得我看起来不像麻烦,反而是让她的工作丰富起来的人。

  我不适应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膝盖上还放着那双手工鞋,光着的脚踏在舒服的地毯上。

  布鞋,二十块的衣服,便宜的系发带,学生的书包,这才是克莱尔的正常装扮。

  手工的高级定制装,比我的脚还贵的鞋子,多铎王朝风格的壁炉,没水没电的城堡,这不是我的生活。

  我试着开口跟吉安娜商量,“不需要那么多东西,我真的不需要。”你们把我的破衣服还给我吧,我自己手洗能穿很久。

  “是老板吩咐的。”吉安娜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似乎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拒绝她。

  “能让他别买这么多吗?”要是秋后算账这些玩意足以让我破好几次产,我可不想后半辈子背负着这些债务过日子,如果我还有后半辈子的话。

  吉安娜走到我身边蹲下来,她长得很美丽,意大利女性的健康肤色,常年沐浴在托斯卡纳的蓝天下的阳光气息。她将手搁在我的膝头上,手指上戴着白金戒指,“克莱尔,这些是不能拒绝的,没有人能拒绝他们。老板……凯厄斯的吩咐几乎是不可违背,他是如此喜爱你。他看着你的眼神,是一个正常男人看着喜爱的女人的目光。”

  她在叫凯厄斯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压抑得极低,带着害怕的颤抖。她很怕直呼这个名字,怕会为自己带来未知的灾难。

  “你搞错了,他们将我们当成食物。”因为吉安娜是人类,所以不自觉就将她纳入跟我同等境地的成员。

  “不,这个我清楚,但是为什么没有人注意到呢,吸血鬼也是人类。”吉安娜的笑容是如此灿烂,她笑的时候习惯地将眼睛眯成月牙,很可爱。“在他们成为这种生物前,他们也是人类。我注意这些很久了,沃尔图里热爱人类的艺术,科学,智慧。他们研究人类,喜爱拥有高智商的人,拥有倾城美貌,气质良好的女性。你知道吗,曾经在二十世纪有一位当时很有名的影星走入过沃尔图里,她是阿罗邀请来参观城堡的人。对他们来说,那位影星并不是食物,而是客人。后来阿罗亲自将她送出了城堡,还跟她保持了多年的通信关系,她是一个很优秀晚年专注于慈善的人。”

  “听起来真是美好。”我顺着她的话说,总觉得吉安娜对于沃尔图里有种可怕的狂热。

  “你也是客人,克莱尔,而且拥有了沃尔图里珍贵的善意,你真的很幸运。”吉安娜站起身,她眨眨眼,“让人羡慕,他们的感情是这里最珍贵的宝石,熠熠发光。”

  我可不是拥有倾城美貌,智商高于常人的著名影星。将我丢到西雅图商店街上,很快就连我都找不到自己在哪里。

  “只要对他们有用,你就能一直留下。”吉安娜从柜子里抽出一件红色裙摆的长裙,做工衣料无一不精致。

  我脸都白了,别告诉我要穿这玩意出去走,我从八岁那年起就不穿裙子了。意大利歌剧我不熟悉,唱片在老式唱片机下缓缓流淌着,不知名的歌剧演唱者用意大利语在高调述说什么。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显得古老严肃,时间反而变成了一种深厚凝滞的东西,随时都可能停止在你一个动作的节奏里。

  我看着吉安娜整洁的深紫色裙子,服帖地顺着她的大腿轮廓而下,她有一双圆润修长的腿。看起来学历很高,知道怎么打扮自己,工作能力一流,这样的女人在外面一定很受欢迎。我有些迟疑地看着她将那件红色的裙子又打理整洁,放回去,开口说:“你怎么会想到,要到这里工作呢?”

  而且看起来还不是被迫的,沃尔图里在我眼里已经彻底变成恐怖的暴君统治者。

  各种神经病一窝聚,要不是卡莱尔他们的态度表面了这群家伙是所谓的法律执行者,我还以为自己来到的地方是吸血鬼世界的神经病院。

  沃尔图里精神病院。

  “梦想。”吉安娜对于这个问题很快就将答案脱口而出,她绿色的眼睛浓绿像是一棵树,深色的唇膏很适合她的唇瓣。笑容让她的脸孔看起来特别有魅力,她靠在衣柜的门边,深色的背景将这个意大利女人,衬托出七八十年代电影海报的底蕴。她的英语始终带着意大利口音,而不像是凯厄斯阿罗他们那样,是一口正宗的伦敦腔。

  “就像是有人希望长大了要当公主,有人要当宇航员,当总统,环游世界,找到爱情,或者成为一个艺术家。我的梦想就是变成他们一样的人,不死,美丽,强大,无视时间,高贵。”吉安娜的声音与音乐交融在一起,她随时都像要与沃尔图里合为一体,她是真心为沃尔图里服务。

  “你不害怕吗?”我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后,神经就没有一刻是轻松的,我觉得要再这样下去我肯定要神经衰弱。

  “害怕也是一种代价。”吉安娜很潇洒地摊手,这个动作她做起来女人味十足。“我当然知道自己可能随时会死掉,但这就是代价。”

  我没有资格评判他人的选择与梦想,只能闷不吭声地看着吉安娜继续整理衣服。她看起来对这份工作乐在其中,带着我无法理解的忠心。

  我垂下眼睛,看着膝盖上的鞋子,沉默了一会,眼珠子有些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面转动。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犹豫地响起,“嘿,吉安娜,能给我一杯水吗?”

  我发现自己身边除了吉安娜外没有别人的存在,凯厄斯跟他家的什么阿罗相亲相爱去,听说有客人来到这里需要接待。将我丢在这边就是需要有人能将我弄得像个人样,毕竟我一直邋里邋遢地在沃尔图里的城堡里飘来飘去,看起来肯定是不像样子的。

  “加点柠檬?”吉安娜转身,高跟鞋的高度显然完全不妨碍她脚下的动作。

  我木讷地继续低头,眼睛努力地聚焦在鞋子上,手工制作的意大利高级货,多看两眼搞不好能提高所谓的良好气质。“好,谢谢。”

  吉安娜很快就走出去,她的脚步声跟这里的非人类显然是不同的,没有漂移的虚浮感,而是实实在在踩在地上的声音。其实我大概也能理解她那种理由,永生是一个听起来很拉风的原因。

  就像是宣传词,白皙精致的容颜,无所不能的力量,永生不灭的漫长生命。

  你总是被这些传说的玩意包围着,如果突然有一天知道了吸血鬼真实的存在,现实里的一切就显得没有那么有诱惑力。

  有什么比永远这个词有更大的存在理由吗?

  我想起凯厄斯手指的温度,虽然这种永远的的代价是失去所有温暖换来的。昨天晚上我继续睡在沙发上,就像是吉安娜说的一样,城堡里没有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他们建造这个辉煌的沃尔图里城堡可不是为了人类。

  凯厄斯同样坐在我旁边的短沙发上,我缩成一团,很想告诉他看着一个女士睡觉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但是在经历了阿罗的事情后,觉得他的存在也不是最难以忍受的。

  因为至少凯厄斯看起来,不着急着咬我。

  比起咬我,他看起来,更喜欢我的头发。我缩成一团,他很容易就将我的头发抓在手里,昨晚睡得背脊都在发凉,担心闭眼头发就会被人扯走,变成秃子。

  “克莱尔,你很喜欢睡觉,很喜欢。”最后凯厄斯沉声这样对我说,他的语气带点命令,“所以你很快就能睡着。”

  我小心地露出两只眼睛瞪他,睡不着。

  他看起来有点恼怒,似乎遇到什么麻烦,他好像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我都能照办,例如他说我很快就能睡着,但是我在他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再累也不敢睡。

  “你睡着了,要睡着了。”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摇篮曲,如果说的人不要咬牙切齿的话可能更有说服力。可是他认真地说几次后,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真的睡着了。

  这让我怀疑凯厄斯所谓的能力难道是催眠曲?

  我坐在椅子上,椅子其实有点高,我的脚只能勉强挨到地毯。地毯的颜色很暗,我的半只脚踩在上面,能看到白皙的脚背因为过于用力而突出的筋脉纹络。

  我没有立刻行动,呼吸与心跳都维持在一个很平稳的状态内。等了一小段时间,发现吉安娜没有突然折返回来,几乎是跳起来,我将手里的鞋子随便丢到一边,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门没有锁,毕竟吉安娜还要回来。

  这是这个地方一层的房间,像是临时将电牵过来,一夜之间将它变成色彩暗沉的换衣间。门外经过一条狭窄的走廊,尽头转角有一个手拉的铁帘门电梯,看起来能通往地底的下水道。

  我完全搞不清楚这里的弯弯绕绕,也不需要跑去坐电梯,我的目标是离这里最近距离的前台接待区域。这里的地板普遍都用暗色的材料建造,我光着脚踩在上面觉得很凉爽。门外没有一个人,非人类应该很少来到这里,他们自有自己的通道。我很快速地穿过走廊,瞄了一眼黑洞洞的电梯,很自觉地忽略它,对于这玩意有什么古老的历史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又不是来旅游的。

  很幸运我没有遇到吉安娜,接待前台没有任何人,我看到几支玫瑰花插在瓶子里。昏暗的空间有闷沉沉的花香味,闻久了血液都要缺氧的难受。

  电话看起来是这里最新颖先进的电器了,放在平滑的桃心木前台上。我冲过去,差点弄翻了桌子上放的账单书册,连忙将电话拿起来,心跳因为骤然起伏的运动量而加快为血管输送更大的氧量。我手指由于按电话键过快开始微微颤抖,第一次没有拨通,才忘记自己打的是跨国电话。

  醒悟过来立马扣上电话,再次加上国际代码又拨一次。我打的是查理的电话,希望他能接到。

  在等待接通的时候,时间被无限长地生拉硬拽成一条坚韧的丝线,玫瑰的花香加重这种不适感,我深深地呼吸,手扣在电话筒上用力得可怕。

  很久,很久,好像久到变成一种诡异的疼痛感。

  电话突然之间就通了,查理很简单一句“喂”,在我耳朵里响起,身后是意大利歌剧的咏叹调刚刚渐息,不过才几分钟的时间。大量的空气进入我的肺部,我发现自己屏住呼吸很久。

  “查理……”

  电话断了,像它接通的触不及防。

  我这句呼唤还含在嘴里,烫在舌尖上。空气中的花香浓腻,静谧沉重地压在我头顶。一时间其实还想不明白刚才是否真的接通过电话,我终于想起要抬头去看,发现吉安娜站在前台边,她手里还拿着电话线插头,是她及时扯断了所有的通话。

  “我很抱歉,克莱尔,但这是我的工作。”吉安娜脸上的歉意货真价实,眼底带着惯然的职业冷漠,“这是不允许的,你不能对外联系。”

  我手里还拿着电话筒,光着脚,长发凌乱地瞪着她。我在想,如果我现在扑过去抢有多少胜算,她看起来虽然身材很好,但是不算高大强壮,撑死就一米七。我用力撞过去,挠她几下将电话线抢到手里……我是真的打算这样做的。

  吉安娜脸色有点不安,她后退几步轻松地安慰我说:“克莱尔,冷静点,你可以喝点水。”

  我不喝水,你给我电话线吧。脚往前移动,浑身肌肉绷紧,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吉安娜,差一点就要加快速度时,一个冷漠偏向尖脆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这个声音让我绝望,手一抖就将电话筒给扔出去,低头看脚,撑死也不打算承认我想干嘛。

  “吉安娜?”凯厄斯话音刚落已经出现在我身边,他穿的衣服像是几世纪前的贵族服饰。丝绸样式,带着精致的蕾丝边,配合他冰冷俊美的脸孔,总是习惯高高在上看人的阴鸷眼神,仿佛时光一下子就回到十七世纪的英国王室,拿着权杖的国王从油画里走出来。

  他冷冰冰地训斥道:“你的工作是怎么做的?”

  “对不起,老板。”吉安娜有些惶恐地说,她很害怕凯厄斯。

  我皱着眉头,觉得不太好收场。

  “看来你是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亚力克。”凯厄斯偏下头,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地提高音量叫唤。

  一个跟我差不多身高的男孩没有任何预兆地跳出来,他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浅棕色的头发下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我觉得他有点面熟,但我没见过他。

  亚力克用一种惊人的速度出现在吉安娜身后,伸手就要将她拖走。吉安娜几乎是尖叫出声,“不。”

  我被这种比光速还快的节奏给弄傻了,这才两句话,眼看那个意大利的女人就要不知道被拖到哪里去。凯厄斯一脸漠然,似乎他们的前台招待员对他而言不具备任何意义。我看着吉安娜挣扎的身体,她惨白的脸孔满是恐惧,这可不像是被解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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